平安夜那天,宿傩有事返城,但也答应了今晚会赶回来。
伏黑惠虽然舍不得,但面上不作任何表示,而是抱了抱他,“注意安全。”
即使宿傩说过他可以不用故作大人,摆出成熟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很可以,但他习惯了,独立到现在还无法做到卸下所有防备,全心全意去依赖一个人。
回到家里时,伏黑甚尔还是大剌剌地坐在软垫上,眉梢轻扬,神色八卦极了,“真跟他谈恋爱啊?”
伏黑惠关了关门,朝他走来,“不然我跟他在干嘛?”
“玩刺激呗~”
“说的什么屁话。”伏黑惠嫌弃地撇了撇嘴,又见桌子脏兮兮的,上面还有残留的烟蒂,“待会儿你自己弄干净。”
伏黑甚尔不干了,在软垫上背过身去,声音拖得长长,显得特别无赖,“当惠的爸爸太~难~了~”
伏黑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想难的不是他吗?从来都是爹在孩子小的时候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结果从自己懂事开始,不仅要照顾这不靠谱的爹,还要照顾小小年纪的自己。
回想童年的悲惨经历,伏黑惠时刻觉得自己现在还好好活着真是一个奇迹。
“我上楼换身衣服,待会儿到镇上买些水果,下来的时候一定要擦干净桌子。”他抬起脚,轻轻推了推伏黑甚尔,声音冷冷淡淡,还带着隐隐的威胁。
伏黑甚尔不动,甚至还哀怨一声:“太惨了,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
伏黑惠:“……”
等他换好衣服下来,想跟伏黑甚尔交代一下晚饭的事情,结果逡巡一圈厅室,又四处喊人,最后都不得回应。
伏黑惠心累,看来这不靠谱的大人已经出门了,也不跟打招呼,最重要的是——桌子也没擦干净!
“迟早被气死。”他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没拿着棍子满大街去找伏黑甚尔的冲动。
村落离小镇不远,步行需要半小时,但是骑车的话时间就会压缩一半。
今日天气晴朗,照得白雪皑皑,泛着波光般粼粼的碎光。
伏黑惠在路上看到什么好景色,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下来,然后拿出手机拍照,发给宿傩。
快到镇上的时候,手机嗡嗡振动,有新消息回复。
宿傩:【视频】
伏黑惠微顿,低头点开了视频。
画面轻轻抖动,拍摄的是一颗圣诞树,树上还有薄薄的积雪,又像是被戴了一顶天然帽子。风吹拂过来时,铃铛清清,灯色艳艳,忽闪忽闪着,跟星星一样。
宿傩:平安夜快乐,记得吃苹果。
伏黑惠弯了弯唇,抬起手指在键盘上编辑信息:当然,我已经在买了,给你留一个。
宿傩:可以。
宿傩:要最甜的那个。
伏黑惠:我尽力。
从镇上采购回来,家门打开,伏黑甚尔依旧不见人影。
伏黑惠轻轻叹气,将买好的东西先放在一边,然后转身去拿抹布把伏黑甚尔弄脏的桌子擦干净。
既然要给宿傩过平安夜的话,他不想过得那么平淡,所以除了买苹果外,还买了一些包装纸,签子之类。
他记得自己以前跟钉崎野蔷薇一起上过的插画课,里面就有教过如何包装平安夜苹果,说不麻烦不麻烦,但说简单也不简单。
裁纸的时候,伏黑惠发现刀片钝得跟什么一样,刮起来不仅不顺滑,还害得他的包装纸出现齿轮般参差不齐的裂缝。
“这人到底用我的刀做过什么?”伏黑惠心累。
虽然课是上过了,但落于实践,还是有些难度。
伏黑惠一个人研究了很久,不是拿签子戳烂了苹果,就是包装纸被自己暴力弄破了。好不容易将纸像模像样地支棱起来了,结果在缠胶带的时候,因为手不够用,刚刚还有点形的纸忽地就散开了。
伏黑惠:“……”
愿天堂没有包装纸。
因为生疏原因,伏黑惠花了一个小时才包好一个。
他一共买了六个苹果,戳烂了两个,包了两个。
烂的两个给甚尔吃,包好的两个就都送给宿傩吧,好事成双。
伏黑惠想着,然后起身将桌面收拾干净,把苹果先放进了冰箱。
天色暗下来时,伏黑甚尔也就回来了,风铃声夹杂愉悦笑声,由远及近。
“洗手。”伏黑惠头也没抬,从消毒柜拿出碗筷之后,就走了过去。
伏黑甚尔连声答应,却习惯性去冰箱拿酒,结果一打开,倒是看到了精心包装的苹果。
“儿子——”
他下一秒就想到了这是伏黑惠的手笔,但惊讶的是包了两个,看来即将嫁出去的儿子也不完全是泼出去的水。
伏黑惠循声望去,见这家伙大开冰箱门,手搭在上面,姿态闲懒,“是给我的平安夜礼物吗?”
“你想多了。”伏黑惠神情淡漠。
伏黑甚尔站直了,有些意外,“不是吗?”
伏黑惠本来想说不是,但脑子灵光一闪,他稍微清音,然后如此说道:“先不说是不是,你觉得我包的苹果好看吗?”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好丑。”
伏黑惠哈了一声,皮笑肉不笑,显然觉得问他是一个错误决定。
经过包装的两个苹果被拿出来,伏黑甚尔捧着它们来到自家儿子面前,“别摆出这幅表情啊,还有假话你没听。”
“你说的话都不中听。”伏黑惠白了他一眼。
“假话就是——”
“我不听,你闭嘴。”伏黑惠打断道,又见他捧着苹果一脸浮夸的样子,就撂下碗筷过来把东西抢了过来。
“这是送给宿傩的。”
伏黑甚尔惆怅起来,“就知道是这样。”
夜晚十点。
伏黑惠趴在窗台,枕着身下软垫给宿傩发消息,从看到他说“快到了”之后,心情情不自禁激动万分。
伏黑甚尔吃着被签子戳烂的苹果,神情稀松,无聊地看着电视画面。突然’腾‘的一声——他看到伏黑惠急急忙忙地从垫子起来,然后用手捋顺头发,又整理衣服,还抬起膝盖穿好袜子,总之将自己收拾得特别干净。
“啧。”他轻轻发声,嫌弃溢于言表,“反正都要被弄乱。”
“你懂什么。”伏黑惠瞪看他一眼,抱着苹果出门前,还留了一句:“人老了,吃完苹果就赶紧睡吧。”
门合起来的时候,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又带着伏黑甚尔骂他“臭小子”的声音传来。
伏黑惠忍俊不禁。
摸出手机看消息时,见宿傩说自己已经到家了。
对门灯光熠熠,窗户掩起,雪花纷纷扬落,叩响张贴橘色的玻璃。
伏黑惠抱着礼物小跑着,裹着一层风与霜,来敲开主人家的房门。[1]
“平安夜快乐。”宿傩将门打开的时候,伏黑惠立刻将礼物推到他面前,声音略带笑意。
宿傩笑了声,“平安夜快乐。”
话音落下,他便接过礼物,也将赠送礼物的人拉入怀里。
室内开了暖气,没有丝毫冬日寒冷。
伏黑惠踮起脚尖跟他接吻,唇舌交缠间,又觉得热的不只是这屋,还有宿傩的唇。
当吻结束,宿傩用手指摁了摁他沾湿的唇瓣,猩红眸子似笑非笑,正看着他,“我今天吃了苹果。”
伏黑惠被吻得七荤八素,一时间没反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又说了下一句——
“但是你最甜。”
伏黑惠脸色腾地烧红了,这人是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宿傩这会儿垂头,看到礼物之中,还夹了一张小小的卡片。拿出而看时,明亮灯光下,纸面字迹清隽,笔画线条利落流畅。
“我……这是我无聊写的。”伏黑惠见状,不禁心悸起来,手指不安绞起,觉得这时抢走撕掉已经晚了。
宿傩倒是饶有兴趣,甚至轻轻启唇,念了起来:
“冬,树倒”
他每说一个字,伏黑惠的脸色就红一分,心跳怦然,跟随他字句的起伏而躁动难平。
“雪倾落”
宿傩念着文字,时不时却垂眸,看着他。
声线低冷,故意轻言慢语的,调子拖长,懒懒地拖长。如同猫尾扫过裸露的肌肤,明明一触即离,但是留下来的痒意,能从一处一直游离到心口。
酥,难忍。
伏黑惠想逃走。
那张唇张开,又合起,一首诗却念到了尾声:“积水绵长,迢迢比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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