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时舞瞥了眼那枚簪子,意有所指道,“这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胭脂红正色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她豁然起身,问道,“思思呢?又跑出去了?”
时舞点了点头,“她抄完书就出门了。”
“派人将她找回来。”
“是。”
一楼舞台上有几位姑娘在跳舞,舞姿艳丽。胭脂红坐在二楼的一架古琴前,修长的十指来回拨弄着琴弦。
徐徐的琴音配合着姑娘们的舞蹈,相得益彰。
倏然,“铮”的一声,琴弦骤然断裂,胭脂红猛地抽回手,右手无名指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感,抬手一看,上面出现了一个细小的伤口,开始逐渐凝结成一颗血珠。
“大姐!”身后的时舞连忙取出一块手帕,想要替她包扎。
胭脂红摆了摆手,“不碍事。”
这时,酒楼门口出现一名青衣女子,女子抬起眸扫向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胭脂红身上,形容慌张地朝她大步走去。
胭脂红看着行色匆匆朝自己走来的琴色,心中隐隐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琴色来到她面前,单刀直入地说,“飞沙门被人灭门了。”
“什么?”胭脂红诧异地说,“几时发生的事?”
琴色说:“一个时辰前,门中弟子无一幸免,可门主沙振天却失踪了,至今还未找到他的尸体。”
“是谁做的?”
“听说与沙振天交手的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沙振天战败后,那少年亦消失了。”
胭脂红不可思议地说,“以沙振天的本事,居然会败给一个孩子?那少年是什么来历?”
琴色摇头,“还不清楚。”
胭脂红思衬半日,侧头问时舞,“思思怎么还没回来?”
时舞道:“已派人去寻了。”
“再多派些人去。”
“是。”
琴色见胭脂红的面色有些焦躁,不禁问道,“怎么了?”
胭脂红捏了捏眉心,“我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沙振天与我有过过节,他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思思又成天在外头瞎混,我实在是放不下心。”
胭脂红的预感只在几个时辰后便成了真,时舞派出去的人找了一整日都没有楚思的下落,她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就连平日里与她一起的同伴也说没见过她。
直到入夜,楚思才出乎意料的出现在酒楼里。
胭脂红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久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可走近一看,她的心弦猛地一颤,当下犹如五雷轰顶,脸色煞白。
楚思浑身是血,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她的嘴角也有一丝干枯了的血液,瞳孔涣散,很难形成焦距。
“思思……”胭脂红看着她,艰难地挪动了两步,然后疯了般朝她跑了过去。
楚思无力地倒在了她怀里,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她耳边声若蚊呐地说了几个字,之后她的瞳孔彻底散了,再没有了生气。
胭脂红失神地抱着她,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琴色急忙随后跟了过来,她一把抓起楚思的手腕,把过脉后,她的脸色也变了。琴色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楚思,又满脸担忧地看了看胭脂红,才说,“她……没有脉搏了……”
胭脂红抬眸看向琴色,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泛着厉色的光,琴色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时舞急忙吩咐伙计,“快去请大夫,快去。”
“是……是……”伙计迅疾跑了出去。
楚思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无知无觉只如沉睡了的婴儿一般。
大夫为其把过脉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姑娘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胭脂红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她倏地揪住大夫的衣襟,冷声道,“你说什么?你这庸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准备后事?给你准备后事吗?”
大夫被吓了一跳,试图将自己的衣裳从她手里扯出来,“你放开我……她早已没有了气息,我来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胭脂红如同晴天霹雳,猛地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
“大姐……”时舞红着眼眶,上前扶住了她。
琴色叹了口气,说,“她自封了身上的穴道,定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回来见你的……若不是凭着这个信念,也撑不到回来……”
胭脂红的心口猛然一阵抽搐,再抬起头来时,脸色是铁青的。
她忽然发狂似的抓住大夫的衣裳,好似抓着一颗救命稻草,眼底带着一丝祈求,和一丝癫狂,“你帮我救救她,你不是大夫吗?你救她,我给你钱,我什么都给你,求你帮我救救她……”
琴色上前拉住她,不忍道,“胭脂,你别这样……”
大夫见她双目猩红,歇斯底里的像个疯子,有些后怕,“我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不能起死回生,你还是另寻高明吧……”说罢,他拎起医药箱,逃也似的跑了。
“再去请大夫,再去请!”胭脂红朝时舞大喝了一声。
时舞从未见过这样的胭脂红,狂躁的令她心悸,她不敢做片刻的停留,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酒楼。
可来来回回换了几个大夫,他们的诊断都是一致的,楚思的确已经死了。
晚间,胭脂红静静地抱着死去的楚思倚在床榻上,下颌低着她头顶的乌发,眼神空洞。
时舞将饭菜搁到一旁的桌案上,缓缓地走上前,“那日……楚思与人斗殴的事,查出来了……”
胭脂红依旧是安静无声地坐着,时舞不知她能否听到自己说话,过了一阵子,当她想要转身离开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说……”
时舞犹豫了一会儿,说,“楚思打李公子是因为……因为那姓李的说您的不是,他说……”
胭脂红眼神僵硬地看向某一处,“说什么……”
“他说……说您是舞姬之女,没什么了不起的,再有本事,也是个……是个不正经的舞女……”时舞顿了顿,说,“这才惹怒了楚思。”
胭脂红没再说话,可她的脸上却无声地落下了两行泪。
时舞鼻尖一酸,默默地退了出去,在关上房门的刹那,房内传出了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
三年后
正和十四年冬,胭脂红站在山脚下的一块墓碑前怔怔出神,墓碑陈旧,看起来有几个年头了,周边却异常的干净,杂草不生,因是才被人清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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