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的新宠

第49章 完美

却说画扇的尸体就这么被送至陈国,使臣以两国和谈为由给陈国送来了这份“大礼”。
陆庭远在听闻这桩事时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他无法想象阮苏行能给自己送来什么,所谓梨国公主,他能舍得把画贞给自己么?
天方夜谭。
他对她的情感是复杂的,不同于阮苏行和画贞之间相互的炽烈情感,他对画贞更多的是年少尚未为质子时她给他留下的干净纯粹的印象。
他时常会回忆起那段简单的日子,孤单的时候,快乐的时候,那些晕黄的记忆总能带给他鲜活的感觉,充沛的情感往往随之而来。
画扇的棺椁便是在他遥想过去时被宫人们安静地抬进殿中,陆庭远收回向远处眺望的视线,甫一见到棺椁他是诧异的,他挥挥手屏退左右,锁着眉走到了棺椁边上。
在打开以前他设想过里面或许是机关暗器,或许是阮苏行杀了他布置在长安的某位重要亲信,然而当那张惨白的面容完全暴露在视线中,他禁不住一颤,霎那间竟不能分辨这是谁,甚至无论这是画贞抑或画扇,都会带给他深重的打击。
时值深秋,陈国的气候比之姜国要更严寒,陈国百姓早已穿上了厚厚绵软的棉衣。风吹起来的时候,卷起地上层叠的落叶,一片萧索之气。
在棺椁中的尸体几乎没有任何腐坏的迹象,她口中含着一颗防腐的夜明珠,面容憔悴苍白却栩栩如生。
陆庭远握了握拳,将这具尸体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末了,他都不用翻过她的背去辨别便认出她是画扇。他和画扇有过七八年的情谊,她的一切他再熟悉不过,是以那时候当她冒充画贞来到他身边,他没一时就认出了她。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并不想再和她在一起,他一厢情愿地要把过去的七八年通通当作是做了一场梦,当作从未发生过,他把记忆定格在幼年时候同画贞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然而如今的画贞亦早已非昔日娇嗲可亲的小女童,最重要的是,她眼里心里都没有他。她有了中意的人,即便他身为一国之主,她也不为所动。
情深不敌姻缘浅,日久相思不若初。
也许罢,他假使当真如自己所说所想的那么爱她,怎么在知晓她回到阮苏行身边时反倒隐隐松了口气,仿佛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走到了终点。
画贞找到了能够保护她一生一世的男人,他插不进去,这是他的终点。
陆庭远垂下眼睑,目光像一池被风吹皱的月影,柔和而迷蒙地望着棺椁中的面庞。他抚了抚她的眉心,触手冰冷无比,那颗朱砂小痣随着他指尖的移动竟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他微微叹息,果然是画扇。
陆庭远在画扇眉心印下一吻,缓缓地阖上棺椁的盖子。这一生,终究是他负了她。
他曾为脱离质子的命运不顾一切,弑兄弟,杀皇叔,最终如愿以偿,坐到了现今的位置上。却怎知龙庭易坐,而寂寞无垠。
所谓孤家寡人,大抵便是如此。
他忽然想,要是画扇能活过来陪陪自己就好了。
......
姜国。
画贞知道画扇的尸体被送往陈国后沉默了许久,后来她觉得姐姐若是还在世,大约也是愿意的。
下辈子,她还愿意做她的妹妹,只是希望她们投生在普通的人家,父母双全,和乐美满。画贞对画扇没有彻骨的恨意,人死如灯灭,活着人向前看,祈愿今后的人生简单顺遂,幸福。
让她欣慰的是,太后算得上是一位好母亲。她虽然年轻时犯下过错,害得长子身份尴尬,性情古怪,但却从来不曾放弃过他。即便小儿子从血统上来说更适合姜国的皇位,她也不曾越过长子偏疼幼子。
如今,漱王仍旧对皇位虎视眈眈,但他毕竟是娇养大的皇子,对兄长,对母亲,始终无法做到决绝无情。
漱王掌握着兄长身世的秘密,可也迟迟不敢以此为软肋去攻击兄长,阮苏行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倒也一直以包容的姿态面对这个弟弟。
漱王倘若将今上的身世公之于众,一时间引起的震荡绝非只是在姜国,还会波及陈国。自然了,这些全不是重点,重点便是,当朝太后将以何面目世人?
这也是漱王不能成事的关键所在,拆自己母亲的台爬上皇位,毫无意义可言,自己脸上又岂有半分光彩。
他知道阮苏行并非同父同母是在前年,在此之前一直是心中剔剔然,光明磊落对兄长崇敬有加,而叫漱王有了夺位的心思,却是因了美艳无双的陈国公主——陆妤沁,陆贵妃。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为什么她偏偏是皇帝哥哥的妃子,自己才是宗室正统,她嫁过来,自然也该是自己的妃子。
一旦这样的想法扎根,深入骨髓茁壮成长,有些想法就再也挥之不去了。没有欲.望作为催使,他不会想挑战皇兄的底线。他清楚地知道哥哥的脾气。
幸而太后娘娘洞悉一切,她早在暗中观察了幼子太久太久。漱王和陆贵妃私下里的来往是得到她和阮苏行的默许的。
自玄迦在陈国殁了的消息传过来后,太后的心便灰了。深秋,枯叶飘零,落叶归根,一切仿似都应该画上一个句号。
太后别无他求,一盼国家繁荣昌盛,二盼两个儿子摈弃前嫌兄友弟恭,她在避世进佛堂前为漱王在皇帝跟前求情,使计假装陆贵妃一时偶发病症没了,寻了个由头将陆妤沁赐给了漱王为王妃。
这无疑正中漱王下怀,老实说,他一直对皇位惦记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光明正大地得到陆贵妃,太后的做法正迎合了他的心意。
阮苏行也没有任何意见,后宫里少一位妃子于他而言是好事,他从来不喜旁的女人的气息。这亦是二十多年来不近女色的根本原因。
一口锅配一个盖,他和画贞,本也是冥冥中命定的缘分。
他和别人,别人和她,都不能够,只有他和她在一起,才是契合的一整个圆。圆满。
今日是何淑妃被放出宫去的日子,皇帝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连陆贵妃都不在了,更何况是她。
为掩人耳目,太后收她做了义女,到底也是不想耽误了她,何淑妃在宫中这许多年,仍是处子之身,外貌清秀素雅,家世亦是一等一的,太后思考良久,同何家秘密商议了,便将她以公主的名义嫁往梨国去了。
去到梨国,才能真正重新开始生活。
何淑妃自己亦是愿意的,在这后庭待着她必然毫无机会可言,陛下从来不多看自己一眼,反正也是破罐子破摔,兴许到了梨国,皇后的那位兄长皇帝会是个疼人的,自己也算获得新生了。一来有了指望,二来,她的出嫁,对整个家族都是益处。
落日低垂,橘黄的流云在天际旗帜一般招摇,迷澄澄的景致掩映在高低起伏的亭台楼阁间,宜人美景,直叫人欲昏欲醉。
画贞撑着下巴伏在二楼的红木栏杆上,窄窄的一小条,硌得她手肘疼,臂上颀长的绡纱画帛随风舞出优美的形状,恍似天边招展的云霞。
她一直注视着楼下,几只丹顶鹤在草地上闲庭信步,它们扬着优雅的脖颈,走路的步子每一步都像是舞娘精心排演的舞步。
阮苏行徐徐出现在庭院入口,丹顶鹤们也不畏惧人类,他穿过它们来到楼下的空地,行走间一派分花拂柳的惬意悠然。
画贞在楼上偷偷看着他,谁知底下的人倏地抬首,准确攫住了她的眸光。
他的视线在她姣美的脸容上微微一漾,招手道:“还不下来么?朕好容易挤出时间陪你去枫树林看景。”
停了停,见她无动于衷,他再出口的声音便显得宠溺异常,自己却还不觉得,“昨儿还闹着要去瞧,这才一日你却变卦。怎么,是朕太过依着贞儿,纵的你把玩我当乐趣么。”
阮苏行说着便抬步上楼,画贞在上面瓮声瓮气的,“你日日欺负我,谁要理睬你了。”他人都上来了,她还捧着脸碎碎念着,“我就是不去,今晚也不和你一床睡,我睡在自己的寝宫,陛下不准过来。”
“这整座皇城一草一木皆是朕的,朕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他偏生要同她一床睡,想起头一次那一夜,她闹出的笑话他至今难忘,忍不住调.笑她道:“别人不曾欺负你,你道是受了欺负,那会子偏要把朕踢下床,要不是朕强行......你至今待如何?看着精明练达的人,脑袋里却都装了些什么,是不是草垛子,嗯?”
见她如珠如玉的面孔上红晕忽一下盈满两腮,他便收住了那些叫她难为情的话,清了清嗓子语焉不详地道:“再者说,朕何时欺负你,那是疼你爱你,那样若叫做欺负,朕何时欺负旁人了?便欺负也只你一人,你难道不爱朕欺负你么。”
她气得没话说,又羞又臊,恼他太阳还没落山呢就在这儿脸不红心不跳说这些事。
画贞腮帮子鼓了又鼓,她是一定要和他作对的,“陛下今夜来了是小狗——我身上这几日不舒坦,就想一个人睡。”
阮苏行笑了起来,很奇怪,明明背着夕阳,眸子里却落满了揉碎的芒。
他看似轻薄地拦腰搂住她纤纤不盈一握的腰,那笑绕进狭长眼睛的最深处,流淌出了情浓缱绻的况味,“你亲朕一口,朕便依你。”
“你总是这样......”画贞咬着唇低低喃喃,在他胸口上象征性地推了推,却还是踮起脚尖努力够到他的脸颊,青涩羞赧地飞快亲了一口。
他不满足,指指自己的嘴唇,“你亲哪里,朕说的是这里。”
她皱起鼻子,“喔,我可够不着。”上次还笑话她个儿矮呢。不过说是这么说,画贞却还是顺着阮苏行的意寻着他嘴唇的位置去了。
然而还不曾踮脚,唇瓣上竟就倏然一软。
“朕帮你。”阮苏行的声线低磁而平柔,有时候画贞觉得,他只有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才会这样温柔多情,每一个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熨贴她每一寸心房。
“......还有这里。”他“贪得无厌”,若无其事貌指指自己的脖子。
画贞小小的噗哧笑了起来,弯着嘴角在他修长的脖颈上嘬了一口,不忘威胁他,“再提要求我就咬啦。”
他不为所动,抬起双臂抱紧她,鼻端便盈满她身上于他而言浓郁惹人的香气。
阮苏行语声轻缓,入耳却清晰有力。他揶揄似的说:“也好,便换你来欺负朕。朕是不介意换贞儿主动的。”
画贞脸上发烫,蔷薇花一般的面容,在他噙笑的唇畔羞答答绽放。
*
期待馥郁花香,蓦然抬眼便是花园;
吃水蜜桃,甜滋滋的汁水包了一嘴;
饥肠辘辘归家,三菜一汤热气腾腾;
盛夏西瓜切成两半,冰镇搭配小勺。
她喜欢他,幸而他也那么那么地喜欢她。
画贞微微笑着窝进阮苏行怀里。他和她每一次相拥,他对她的欺负,时而滚烫灼热的呼吸,简单却可爱的情话,他对她的一切——
甜过世间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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