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不要拦着我,我也是奉命办事。老祖宗要见小……小秋少爷。”
说话的正是带头的被称为罗管家的男子,虽然有些上了年纪但依然中气十足声音直直传上了二楼。
罗管家暗自叹了口气,心想着不靠谱的少爷最好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趁早自己溜回家,省得来个人赃并获,又要被老爷罚跪祠堂。
“好了,你们几个先去街上找找,一炷香后坊口汇合。”罗管家吩咐下去,身后几个统一穿着的家丁应下便分散开去找人。
朱雀大街上:
“戏楼、珍馐馆都找了,除了极乐坊你知道还要去哪里找少爷吗?”
“蠢。罗管家的意思是让我们随便附近逛逛。”
“啊,不是要找少爷吗?”
“阿宝在楼下望风,少爷当然在极乐坊啊。罗管家是给少爷留面留路呢,你可别到处乱跑要是真撞上了少爷,你可就是自己倒霉。”
“就是啊,咱们找个茶馆喝茶等罗管家吩咐的时辰到了咱们在回去便是了。”
与此同时,极乐坊二楼的如意厅。
刚上楼,罗如令果然看见了自家少爷的贴身书童阿福。阿福也看见了跟在罗管家身后眼神飞舞的阿宝,使了个眼神表示自己也跟丢了少爷。
还没等阿福说话,罗管家便先一步拉住阿福低声问道:“小秋少爷呢?”
“跟丢了。刚才阿宝声音刚响少爷就溜了,等我挤过人群少爷已经没影了。”阿福有点羞愧,耷拉着脑袋。
看次情形阿宝出声安慰道:“小秋少爷是顶有分寸的,定是绕过众人已经回府了。”
罗管家面露难色应声道:“这次怕是没那么简单,这次老祖宗是为了少爷终身大事才派我等来寻。少爷怕是早有感应,早早溜出来。”
阿福悻悻地接话道:“少爷才不是早有感应,他是跪祠堂饿的两眼一抹黑才逃出来。再说了少爷能有什么感应,就少爷那耳朵人家当面谋划他,他也未必听得到,哪有这么灵。”
阿福还想继续刨自家少爷的底,话刚到嘴边就被阿宝一个眼神吓得咽回肚子里。罗管家见此状无奈摇摇头,只好带着阿福阿宝先去一楼大厅等家里传来少爷已归家的消息。
一壶茶饮尽,李府还未有动静,坐在大厅饮茶的阿福有些坐立难安。罗如令也觉得有些奇怪,按照自家少爷的脚力应早就回府派人来通知怎会如此时间还未有动静。
正当此时,一声尖叫打碎了极乐坊内的享乐气氛,因为伴随着尖叫而后的是一名女子的高呼:“救命啊,杀人了!”
“今日真是不太平,少爷还胡诌黄历写着宜出门宜赌钱,”阿福嘟囔着,“先是惹了诬陷后又遇杀人,极乐坊这是过年没请到财神请了尊煞神回来吧。”
阿福的牢骚刚发完,就见一打扮酷似极乐坊四层管事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坊门,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以至于刚跨上朱雀大街便跑丢了只鞋。
多有好事之人上楼想一探究竟。不知缘由的李府三人还在饮茶,只是周围突然有许多目光在三人身上打转。阿福被盯的浑身不舒服拍桌而起说:“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想凑热闹上楼上去。”
胆小的人赶紧收回目光。一阵沉默后,有个胆子大的上前来搭话说道:“罗管家,您不上去看看?”
阿福不耐烦得帮衬着回复:“这有什么好……”话语未完一队官差已鱼贯而入,带头的捕快示意那跑丢了鞋的管事带路。
那管事有些犹豫之色小声问到:“秦捕头,待会要不从后门离去?这犯事的也是个有脸面的,怕是惹不起。”
“少废话,府尹大人有令,人赃并获何需遮掩。”捕头甩开挡在梯口的管事带队上楼。
眼看无法拦住他们,管事只好招手唤来小厮贴身耳语,言语之间目光转到李府三人语音一顿,挥手屏退小厮自己随着上楼而去。
不过一盏茶,一副担架盖着白布抬着尸体出了极乐坊。坊内顿时炸开了锅,人声吵杂讨论不休。
“闲杂人等退下。”秦捕头喝住众人随即对身边说道,“李少爷您就不要挣扎了,随我们走一趟吧。此事是真是假府尹大人自会判断。”
原本以为事不关己的李府三人顿感不妙抬头一看,果然自家少爷正被押着,手上还铐着锁链。
阿福大惊,小跑上前被拦了下来气愤地说道:“凭什么抓我家少爷,你可有证据,我家少爷好歹也是……”
李少爷用眼神阻止阿福继续说下,转头向罗管家:“罗叔你先回老祖宗,说我去帮府尹大人断个案,晚些回去向她老人家赔罪。”
罗如令思量再三应下随即离去,留下阿福阿宝想跟上少爷,却被李少爷一个眼神屏退。
看着少爷被带走焦急万分的阿福想拉着阿宝跟上,阿宝却冷静地思考后做出判断说道:“你跟着去公堂看看情况,我去请谢公子前去助公子。”
京兆府大堂,两班衙役对立而站,杀威棒敲地阵阵作响。明镜高悬高挂堂上,李锦秋他低跪堂下。师爷轻扶着京兆府尹从后堂出来,那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府尹眯着眼注视着堂下左顾右盼毫无惧意的李锦秋。
清了清嗓子,高坐堂上的府尹拍下惊堂木,言道:“下跪何人。”
“何大人您老眼昏花了,我也不认得了。”李锦秋耸耸肩,转转了转自己因锁拷有些红肿的手腕说道。
“大胆狂徒,杀人之后见本官居然还敢油嘴滑舌,来人啊给我先打二十大板。”毫不留情面的京兆府尹何大人从签筒中抽出令牌直接摔在锦秋面前。
若是普通人衙役早就听令上前用杀威棒打得下跪之人痛不欲生,可今日跪于堂下的是刑部尚书唯一的儿子,这要是打坏了到时候上门问罪,他们这些挥动的杀威棒说不定打回到他们身上。
看着手下顾忌不敢上前,何大人咬碎了一嘴银牙,思考再三刚准备再丢令牌下令,就被府衙外传来的声音吸引停住了动作。
府衙外看热闹的人群被拨开一条通路,前头开路的正是阿宝,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官服风尘仆仆的男子。
衙役们都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打下这杀威棒,回头张望人群中那个身着官服的男子。那男人走得极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堂上。
何大人面路怯色,生怕是那李尚书向自己兴师问罪而来,以袖挡脸向着侧坐的师爷努努嘴,让师爷想出个对策来对付这个刚正不阿的刑部尚书。
满堂的反应让李锦秋松了口气,暗想自己的安排阿宝还是看懂了,懂得回家请父亲大人来坐镇,起码自己还有调查的机会,不至于直接屈打成招糊涂的成了罪犯。
可当声音在自己身旁响起时,李锦秋有些莫明奇妙抬头看着那人问道:“仁兄是?”
锦秋起身打量起身侧人,此人身着墨色大理寺官服袖口有些湿润,肩膀上虽有些灰尘整体衣服却整洁如新,脚下踩着的官靴也粘上了灰尘,还有什么黏在了鞋底的样子。
锦秋不顾堂上所有人又跪坐在了那人脚边,那人吓得抬脚想走却被一把抓住脚腕,凑近一看才辨认出来原来鞋底踩到了蜘蛛网。
觉得有些失礼了的锦秋松开了他的脚,起身扶住了站不稳摇晃的那人手臂,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刚准备松手却又发现那人手背上有些黑色的印记,凑近又看又闻,随即整理衣摆回身下跪言道:“草民拜会大理寺主簿大人,还望大人恕我失礼。”
有些惊讶的魏主簿以赞叹的目光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前就觉得奇怪如果只是一个纨绔子弟何故惹得那人如此紧张,百闻不如一见,这尚书公子果然有些意思。
师爷原本见来人不是李尚书想出面协调在自家府尹面前立功,可那人站定后师爷却又有些胆怯,那人穿着大理寺官服见府尹不先行礼想必有些身份一下拿不准来人,只得作壁上观。
师爷没想到那李少爷居然与来人像是不熟打量再三,想出言阻止两人在公堂怪异举止,只是那句主簿大人惊到了,师爷庆幸刚才自己没有高声呵斥。
何大人放下了遮脸衣袖堆起满脸笑容问到:“不知主簿大人前来有何指教,如若不急,就等本府将嫌犯先押入大牢,再与先生后堂交谈。”
何大人原本自己一个府尹何须对他一个大理寺主簿如此低头,只可惜早就听闻这个新上任的主簿大人是大理寺卿的侄子,只好多多礼让。
魏主簿将视线转回堂上向府尹回礼指着地上白布所裹尸首回道:“不必了大人,我正为此案而来。此案涉及过多且颇具疑点还是交于大理寺处理吧。”
“不可,此案本府既已接管就由本府负责到底,本府定能让真凶伏法还死者一个公道。”何大人有些激动说这话的时候激动到抓起惊堂木拍起了桌子。
“这可就由不得府尹大人了,毕竟你也牵扯此案。”话语一落,府衙内外众人皆震惊。
何大人气得发抖,在位上坐不稳差点滑下,指着魏主簿嘴唇发抖:“主簿大人可不要含血喷人,本官从未至案发的藏字房怎么会牵涉此案!”
“我只是想说堂下所躺之人是大人两个月殿试后的乘龙快婿,大人又想到哪里去了。”魏大人眯着眼笑了起来,可何大人却觉得有如刀般锐利目光扎在自己身上。
魏主簿趁此时机挥手命令,一堆身穿大理寺官服之人进入大堂抬走了尸首,拿走了师爷面前的堂上证言。魏大人做了请的姿势将李锦秋迎了出去。
见此状锦秋笑了回礼抬步准备离开,刚出大堂的锦秋抽出折扇掩面笑道:“何大人既如此想与死者申冤不如一同前去吧,不然他日何大人又向草民讨公道,草民可给不出。”随即由随一众由阿宝相扶搭上魏主簿所安排马车前往大理寺。
人群也跟着马车向大理寺而去,仍然坐于大堂之上的何运华暗自擦去额头上的虚汗,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师爷备马车前往大理寺。”
一路无言,魏瑜却一直目不转睛盯着眼前闭目养神的所谓纨绔少年。这少年面如玉,上车后如老僧入定一般动也不动,一身白衣除了下摆沾染尘土有些脏乱以外一点也不像一个差点落入囹圄的少年,更像是刚在什么地方喝过花酒的模样,身上带着淡淡的脂粉味。
不过晃眼魏瑜觉得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人除了官服就也是白衣,明明不会使剑却在腰间配着宝剑,和着少年的玉竹扇一样配在腰间。
那人最爱手握杯茶轻描淡写告诉对面的人你输了,想至此处魏瑜把目光移到了锦秋双手,心想说不定这也是个手带茶香之人,毕竟他俩也算是多年老友。
入眼与魏瑜所想有差,眼前的李锦秋手比那人小上很多,而且从指尖至指根处前都沾满了血色。刚想出口询问车外就传来呼喊,大理寺已到。
锦秋也在这刻睁开了眼挑开车帘,盯着大理寺的牌匾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十三年后我还会再次踏足大理寺,真是孽缘啊。”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