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门口的警卫员认得这位退休政委的夫人,敬了个礼,梅宝英挥挥手,给姜辞和顾青川领进了部队大院。
梅宝英看到是两人一起来的,有些话想单独跟姜辞说,“川哥儿,梅奶奶有话跟小辞说,你先去四号家属楼吧。”
顾青川压根没甩梅宝英,他才给崔老四收拾了,梅宝英知不知道她宝贝儿子一宿未归要害小辞的计划?
总之这对母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姜辞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支走川哥干什么?”
部队大院的庭院很宽敞,这里是干部家属院,来往的勤务兵都朝着梅宝英敬礼。
梅宝英心里骄傲,想当初她只是崔远山发妻的看护,那女人死后她接收了她的男人、房子和一切,现在另外一个女人想入住这个家,抢走她的一切,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小辞,你来了可太好了,老爷子在家里大发雷霆,不同意你崔二叔和你。妈妈的婚事,你赶快去劝劝你。妈。”
“我为什么要劝我妈?”姜辞奇道:“这年头早就婚姻自由,崔二叔未婚,我妈未嫁,崔爷爷不同意,难道他俩就不能结婚了?”
梅宝英噎了一下,难怪姜红雨说这小丫头牙尖嘴利,在言语上是讨不到便宜的。
“你这孩子可真傻,你崔爷爷不同意,崔二叔不敢娶你。妈,到时候林琬的工作也会弄丢,这事情要是闹开了,就连你老姜家也没脸,你爷爷一气之下,连你的工作和房子都要收回去,你们娘俩个睡大街喝西北风吗?”
她循循诱导,“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辞摘掉飘落在肩头的落叶,掐在手心里把玩,“崔爷爷那年要娶你的时候,他父亲气到住院,拿枪顶在他脑门上不许你进门,我看你最后还是进门了,所以呀,崔二叔跟崔爷爷学的呗,他跟我妈的婚事准成,你说的这些结果都不存在,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顾青川跟在后头想笑,这丫头一贯如此,护自己人护的厉害,也容易得罪小人,若没个狠的在后头护着她,保不齐她要吃多少暗亏呢。
他神情黯淡,他也就能在暗地里护一下她。
梅宝英最恨人提起往事,她嫁给崔远山的过程并不光彩,崔远山的父亲甚至因此气死,故交好友只认前头的女人是崔老夫人,她到现在都挤不进崔家关系脉络里的太太圈子。
林琬如果进门,她只有被排挤的更严重,小丫头可能是眼馋崔家的高门大户,崔平洲虽然是个残废,军衔可不是含糊的,给他做了女儿,什么样的好女婿找不到。
她悄悄往后一指,“顾青川的家庭成分可不好,他父亲背着汉。奸。叛g的骂名死的,马上就连他也要下放,崔平洲也不是真心娶你。妈妈,他们舍不得崔朵朵,才想出这个主意,让你顶了这门婚事,你可别上当啊。”
“你是怕我妈进门后家里没你的地位吧?”姜辞眼风犀利,“拿人当三岁小孩子骗呢,你手段也不怎么高明。”
梅宝英已经没有了耐心,“你自己想嫁给顾青川,就不顾你。妈的死活,崔平洲是个残废,你让林琬嫁给他,你就是不孝顺。”
已经走到了三层高的小别墅楼,姜辞敲了门,站在顾青川的身边,“你就等着看吧,崔二叔的腿一定能好起来,有这空你不如关心你那宝贝儿子,别让他去害人了,早晚有一天报应到他自己身上。”
上辈子那混混青年做了不少恶,后来双。腿被人打残了,崔远山很是闹腾追查了一阵,最后不了了之,姜辞一度以为是崔二叔的手笔。
昨晚没看到老四回来,梅宝英心头一跳,姜辞这话什么意思?要报复老四?凭什么,凭她是个退休的机械厂工人的外孙女?
小姑娘对权利真是一无所知,十个姜老头加起来,也动不了她宝贝儿子一根汗毛。
她突然一凛,如果林琬嫁给了崔平洲,大可以求崔平洲对付她儿子,据她所知,那死残废很有些手段……
保姆开了门,梅宝英立刻冲上楼找儿子。二楼的卧室没看到宝贝儿子,闯到三儿子的房间,两口子刚进被窝,被他。妈闯进来了连忙分开。
崔久穿上衣服,“妈,你下回进门能敲门不?”
“你出去,我找你媳妇有话说。”梅宝英心里焦急,有些事她只告诉了三儿媳,这个窝囊没有进取心的三儿子什么都不知道。
“我昨天上的晚班。”崔老三还想再睡一会,奈何梅宝英要赶他,“你出去住几天。”
崔老三一头的闷气,他老娘就知道偏心四弟,觉得他这个和崔家没有血缘的儿子是拖油瓶、是耻辱,平时就爱答不理,说给赶出去就给赶出去,偏他媳妇就爱住大院里,说了几次都不肯搬到厂里的宿舍。
他收拾了几件衣服,闷头走了。
梅宝英将房门一关,“老四昨晚没回来?他去哪儿了?”姜辞的话总让她心里发毛,害怕有人要动她儿子。
谈雪茹匆匆的穿好衣服,“老四说有要事去办。”
“他去办什么事儿了?不是说过脏事不用他动手的吗?”
“他……”谈雪茹支支吾吾,老四的点子太狠毒了,但是有用,所以她就没劝。
“四弟说他去找姜辞,拖到哪个角落里睡了她,再去姜家提亲,等他娶了姜辞,看二哥还有没有脸娶林琬。”
梅宝英一阵阵晕眩,直接甩了儿媳妇一个嘴巴,“你怎么不劝劝他,万一人家告他耍流。氓,是要打头的!”
谈雪茹捂着脸,哭道:“我劝不住呀,老四说我们瞎折腾,只有他那个法子最好,老姜家不敢告,他馋人家小姑娘漂亮,一门心思要娶,我有什么办法,对了妈,老四现在还没有回来,说不定事儿成了,您也就不用烦,林琬进不了咱们家门。”
“成个屁。”梅宝英一头的怒火没地方发泄,“姜辞那个小贱人现在就在楼下的客厅里,头发丝都没乱。”
老四是她在崔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这个和崔远山共同的儿子,她什么都不是。
谈雪茹也害怕了,她低声说道:“妈,现在可怎么办,原本是想让崔朵朵过继给老二,我们家巧星正好代替她进文工团,没想到崔平洲要娶个带着拖油瓶的林琬,您可不能让老爷子松口,同意崔平洲和林琬的婚事,那我们在这个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诅咒道:“老二那年要是跟他哥一样死在战场上就好了。”
梅宝英带着儿子嫁给崔远山之后,就让儿子改姓崔,按崔家的排行老三,后来和崔远山生了老四,谈雪茹是她三儿媳,崔巧星是她的亲孙女,却不是崔远山的亲孙女。
梅宝英就是用血缘这个借口,让老头子打消了把老三的闺女过继给老二,硬是压着他让崔朵朵过继。
谈雪茹一脸的怨恨,“崔平洲这个残废明明有大把的人脉,连进文工团这么点小事情,都不愿意帮巧星,崔朵朵是他侄女儿,巧星难道就不是吗?”
梅宝英淡淡的看了眼儿媳妇,“老三不是老头子亲生的,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他改了姓崔,我知道你抱怨我偏心对老三冷淡,你也不想想,我对老三越好,崔远山就越膈应,我能让你们住进部队大院,你就知足吧,崔平洲恨你们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帮巧星。”
她婆婆说的她都懂,就是心里不服气,想到那个计划也没有顺利的进行,谈雪茹懊悔不已。
“姜辞那丫头命真大,您让姜红雨找机会推她下山,想把她摔死,林琬有心脏病,女儿死了她肯定会心脏病发而死,林琬死了老二就没了活下去的盼头,咱们再把崔朵朵嫁给那个地主家的狼崽子一起下放,整个崔家就都是我们的了。”
“本来一环一环扣的好好的,哪知道姜辞摔下山没死。”
计划完全打乱了,姜国柱那个该死的带着女人回来和林琬离婚,崔平洲娶了林琬,那残废今后的斗志岂不是更盛?
梅宝英侧耳听了听,楼下的书房里,是崔远山和崔平洲震耳欲聋的争吵声。
“崔平洲压着不肯让老头子找人脉把老四送到部队里去,想挡我儿子的前程,也要看他一个残废配不配。”
她已经忍了二十年,经年累月的枕边风让崔远山的心慢慢靠拢在自己这边,崔远山对那个残废的儿子那点儿愧疚,也早就被崔平洲的寸步不让给磨平了。
“你爸是很看中血脉的,哪怕老二想出娶妻认继女的主意,崔远山说他也不会同意,老二斗不过老头子,今天这婚事他们谈不成。”
第14章 女婿
崔远山将书房的书桌拍的震天响, 气的眉心一跳一跳的,“老子不许你娶林琬进门。”
“父亲不是一直希望我娶个妻子,相扶着过后半生吗?”崔平洲嗤笑, “原来父亲说的都是假的, 你巴不得我早点死, 好给这个家腾地方任由那个女人折腾吧。”
“那个女人?她嫁给老子就是你。妈。”崔远山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走动,“没说不让你娶妻, 但是林琬不行,她男人回来了刚离婚, 转头就嫁给你, 旁人会说你们一早就有私情,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放?”
崔平洲转动着轮椅,将书桌上的相框递到崔远山跟前,“我妈刚咽气你就娶了那个女人, 你还要脸的啊?我爷爷怎么死的你心里不清楚,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崔远山瞧见照片上那个年轻倩丽的女子, 怀里抱着小儿子,身边站着大儿子,笑的巧笑嫣然。
后来那个女人病了, 病的身骨扭曲, 面目犹如鬼怪,他再也不敢看一眼,那个女人病了三年, 他到后来不敢进房间, 不敢面对她憎恶的眼光。都是宝英细心照顾她,他和宝英一直守礼的很,没有对不起前妻。
为了不让崔朵朵嫁去顾家, 崔平洲怎么能娶个这样的女人来恶心他这个做父亲的?
他答应过宝英,这个家里不会再出现另外的女主人,所以早早的就给老大媳妇撵出了部队大院。
崔平洲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他找老大媳妇说:寡嫂和未婚的小叔子同住一个屋檐下,会被人诟病,传出风言风语辱没家风,殷芹是大家闺秀,还知道避嫌,一声不吭的就搬了出去。
老二他有军衔,结了婚林琬能名正言顺的住在这里,宝英不是她正经婆婆,怎么可能指望她孝顺,这个家,一个多余的人都容不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老大媳妇打的什么主意,你娶林琬就是想保住朵朵,老子做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姜辞跟老崔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我没让老三的女儿应这门亲,你的继女也不行,老崔家唯一的孙女儿,只有崔朵朵。”
崔平洲轻轻擦拭相框的镜面,觉得他。妈那些年的真心喂了狗,他将镜框摆回原位,以前他没有想拼死护住的人,现在有了。
“林琬我娶定了,川哥儿这个女婿我也认定了。”他抬头,眸子里都是幽冷的光,“父亲,你离开部队太久,温柔乡给你一身的傲骨都磨软了。”
他轻笑,“你还以为这是二十年前你说一不二的时候?这个家早就不是你说了算。”
“你难道没有发现,咱家以前的故交好友、上司同僚们再也不上门?你过生日有几个人打电话慰问?你的生日宴来的都是些我懒得搭理的市侩小人,咱们家以前的关系网,你不会以为都断了吧?”
“你……你?”崔远山指着儿子勃然大怒,“你每周出门两次不是去做疗养,你是在蚕食老子一手打拼下来的人脉,老子没想到,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十几年水滴石穿,他被这个残废了的儿子架空了,崔平洲一直没闲着,他把崔家所有的人脉都握在了手心里。
他抓起书桌上的镇纸石朝崔平洲砸过去,崔平洲头一偏,镇纸石从鬓边飞过落在身后,将木质地板砸出一个深坑。
老头子力道不小,是打算砸碎他脑壳的吧?
崔平洲指着书房的门让他出去,“这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爷爷留下来的,遗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没你的份,损坏的地板你照价赔偿,哦对了,被你砸坏的镇纸石,爷爷买的时候花了五十个大洋,一并赔给我。”
崔远山跌跌撞撞的从书房冲出来,姜辞跟顾青川咬耳朵,“川哥,看来刚才的交战,崔二叔赢了哎,马上就该找你了吧,你紧不紧张?”
顾青川侧头看她,小丫头不嫌事儿大,他今天就不该来,“你说呢……”
崔平洲在书房里朝对面的小会客室招手,笑的很温和,“川哥儿,我有话跟你说。”
……
“我跟林琬结婚后,小辞就是我女儿了,川哥儿,你可别说我没女儿许给你了。”
大约是快要结婚了,崔平洲意气风发,对面的年轻人倒是多了丝惆怅。
尘埃落定,崔平洲有本事,经营了许多年,稍微露了一手就压的崔远山动弹不得。
顾青川说道:“我不是崔二叔,没您这么大能耐,我护不住小辞,就不耽搁她了。”他以后要走的路,注定是被人瞧不起的,随时都有可能被举报,黑水河的市场经营了那么多年,已经是成熟到可以赚钱的时候,风险也比以前大。
崔平洲笑笑:“我的女儿不需要别人护着,没人敢动她,你娶她就行。”
顾青川反问,“要是崔远山让我下放呢?到那时你让小辞怎么选?离婚划清界限,还是跟着我去受苦?”
二十年前的崔平洲也跟现在这年轻人一样,年少自卑不敢追求心爱的人,这不能怪他。
他既然能娶林琬,能给姜辞做父亲,就能保护这一家人,“有我在,也没人敢动我女婿。”
顾青川,“……”
崔二叔这是一天内老婆女儿女婿都想整整齐齐吗?
他扭头,骨子里透出倔强,“崔叔,我想靠自己的本事护着她。”
“想法很不错。”崔平洲很是欣赏,“小子,想不想去部队里锤炼一下?保家卫国,等你挣了军功,凭本事想护着谁都可以!”
顾青川浑身绷的笔直,参军吗?怎么能不想,有抱负的年轻人,谁不想穿上那一身军装?如果他能参军,到部队里去,拼了命他也会挣到像崔二叔这样的功勋,那时小辞就是军人家属,她可以随军,没人敢欺负她。
顾青川想了又想,也是落个空想,“我这样的成分,政审通不过,不可能入伍的。”
“我家的地主成分,一辈子都摘不掉,还有我父亲,故意设计错图纸破坏g家财产,是汉。奸、是卖g贼,我这样的人……”
“你闭嘴。”崔平洲呵斥住他,“难道你也相信你父亲是这样的人?”
“我不信……”
“不信就去查!”崔远山再次打断他,“既然你相信你父亲的清白,就去找证据,只要你找到证据,你父亲就能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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