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贾德卡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对于他这种三观正常的无罪之界土著来说，墨檀、季晓鸽这种异界人在神秘性方面要远远超过天知道打哪儿蹦出来的高地人，不如说，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其差异性宛若乡野怪谈中的大脚雪人与都市传说中的ufo，横看竖看，都是异界人这种与外星人无二的东西比较奇怪。
纳过闷来的鹿酱恍然大悟，倒吸了一口凉气：“哇，原来我们这么怪的吗！”
“嗯……如果从性质上来讲的话，可能确实是这样没错。”
墨檀点头附和了一句，随即便对贾德卡笑道：“不过老贾你还是继续给我们科普那些高地人的事吧，毕竟我们的事有得是机会聊，夜歌的好奇心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季晓鸽立刻特别配合地点了点头，摆出一副气势汹汹地模样对贾德卡正色道：“我很好奇！”
“好好好，你想听我就接着讲。”
贾德卡宠溺地笑了笑，拍了拍季晓鸽在自己背后扫来扫去的翅膀，继续说道：“野人的事情传出去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以金币商会为首的很多组织与势力纷纷派人赶赴蛮牙原野西部，而那个地方也在几年后被正式命名为野人高地，变成了整个大陆最时髦的‘景点’之一。”
鹿酱咂了咂嘴，感叹道：“我能想象得到，就跟网红打call处一样的地方。”
“大概吧，虽然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
贾德卡捋了捋胡子，继续说道：“在那之后的两三个世纪里，人们一边探究着野人的秘密，一边以相对平等的姿态跟野人进行着交流，只用了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通用语便在两代后的野人中彻底普及了，除此之外，在多方势力的扶持下，他们原本与大陆脱节的社会形态也跟上了时代，直到被发现后的第二个世纪结束，五代后的野人已经彻底融入了文明社会。”
墨檀皱了皱眉，有些好奇道：“说是融入，但我这半年来好像并没有怎么见过高地人。”
“我也是。”
鹿酱附和了一句，随即便自嘲地笑了起来：“不过我后来就没怎么下过山了，这话好像不怎么有说服力。”
而季晓鸽则是柳眉微蹙地没有说话，抿着小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
墨檀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有翼美少女，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有，而且超级明显。”
季晓鸽用力点头，转向贾德卡正色道：“老贾你刚才是说，在双方开始交流之后，只过了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通用语就在两代后的野人中普及开了对吧？”
贾德卡微微一笑，颔首道：“是这样没错。”
“然后……”
季晓鸽眉头蹙得更深了，轻声道：“你又说，直到被发现后的第二个世纪结束，五代后的野人已经彻底融入了文明社会。”
老法师继续点头：“对。”
“默、鹿酱。”
季晓鸽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面色有些微妙地问道：“你们发现问题所在了么？”
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季晓鸽指的是什么，只不过因为早已简单调查过高地人所以并未显露出惊讶之情的墨檀点了点头，应道：“嗯，我听得出来。”
“诶？”
而鹿酱则是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懵道：“我咋没听出了？怎么了？啥意思？是说那些野人聪明吗？”
“那必然不是啊。”
懒洋洋爬在后面的王霸胆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人妖你仔细想想，一百年两代人，跟两个世纪五代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鹿酱当时就惊了：“小人妖！？”
“对啊，你不说自己本来是男的吗？”
王霸胆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龟脸十分严肃地说道：“但是我之前都看你裙底好几次了，下面都什么东西也没有，也就是说你的身子完全是个娘们儿，根据我从大哥那边共享过来的知识，这种情况就是被称之为‘人妖’没错啊，再加上你岁数也不大，就是小人妖了嘛。”
鹿酱：“……”
“小王八！”
季晓鸽飞快地转身，猛地一脚踩在王霸胆鼻子上对后者怒目而视：“你说什么呢？！”
王霸胆当场就懵了，愕然道：“咋……咋了啊大姐？我说错话了吗？‘人妖’这个词不会是骂人的吧？我……我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形容词来着，就跟你们叫我‘王八’似的。”
“废话，当然不是好话了！”
季晓鸽愤愤地跺了下脚，随即在短暂地沉默后狐疑道：“你……真不知道这话不好？”
王霸胆立刻跟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震声道：“大姐我真不知道啊！我跟大哥之间那个血契一点都不智能，我虽然知道了不少你们那边的名词，但具体含义基本都没怎么整明白。”
“那行吧，反正你以后不许再这么说话了，人家鹿酱也不是自己想变成这样的，系统抽风他能怎么办嘛。”
秉承着不知者不怪的想法，季晓鸽终究还是原谅了王霸胆的口无遮拦，而鹿酱也干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打算跟这龟一般见识，唯有墨檀，在其他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向王霸胆投出了一道犀利且满是告诫意味的目光。
很显然，作为王霸胆的血契伙伴，作为那些‘异界人知识’的源头，作为能够隐约感觉到彼此心情的存在，那王八刚刚那套说辞墨檀一个字儿都没带信的，而且他敢打包票，那货绝对是在清楚其贬义性的情况下说的，丫根本不是什么不知者，丫就是在搞人身攻击！
只不过因为把事情挑明并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让鹿酱更加尴尬，所以墨檀只得假装不知道，随即用眼神对王霸胆进行了一波严肃地警告，大概意思就是你小子要是不给我收敛点，就算一时半会儿收拾不了你，咱迟早也得秋后算账。
而王霸胆则立刻缩了缩脖子，讪笑着向墨檀回以‘对不住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不逼逼了，绝对不再瞎逼逼了’←的目光。
与此同时，在王霸胆的提点下已经反映过来的鹿酱则是转向贾德卡，颇为震惊地问道：“那些野人……很短命吗？”
“是啊。”
贾德卡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没人知道为什么，那些天生就要比大多数种族强壮得多，虽然魔法天赋比较差，但肉体远比除了巨龙外所有智慧种族强韧的野人，四十岁出头后身体素质就会急速衰弱下去，就好像我们人类八九十岁的时候一样，身体机能开始断崖式下降，然后就是从内而外的衰老，最终步入死亡。”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季晓鸽听到这里却还是轻呼了一声，惊愕道：“四十多岁就开始衰弱？那……那他们到底能活多久啊？”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早些年也认识一些高地人朋友，用他们的话说，虽然有延长寿命的办法，但绝大多数人都会在身体状态进入转折点后的两到三年内死去。”
贾德卡叹了口气，摇头道：“具体的我也就没再细问，毕竟那两个人已经有三十多岁了，这种话题怎么想都沉重的惹人厌。”
季晓鸽点头表示理解，随即便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什么了，在融入了文明社会后，野人正式更名为高地人，成为了以野人高地为发源地，被世人所接纳的智慧族群之一，只不过数量相对稀少，总数大概跟兽精灵或半兽人的各支族相仿吧。”
贾德卡一边给自己的法杖做着冰敷，一边语气轻快地说道：“受限于野人高地的环境，他们的生活条件其实相对比较艰苦，而其它势力也不可能一直无条件地支援，事实上，所以日子久了，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食其力的。”
季晓鸽扁了扁嘴，嘟囔道：“怎么这样嘛，我觉得给条件艰苦的人献爱心是一件好事呀……”
“不，其实我觉得这个结果已经非常不错了。”
刚刚基本没怎么发言的墨檀却是突然在旁边唱了句反调，甚至还在季晓鸽转头看向他后强调了一遍：“真的，已经非常不错了。”
干脆不再扑棱翅膀，脚踏实地走在墨檀旁边的季晓鸽眨了眨眼，好奇道：“怎么讲？”
“不太好讲，但我可以举个情况有些类似的例子。”
墨檀笑了笑，随即便对季晓鸽和鹿酱轻声问道：“你们知道1441年布朗角附近的沿海区域发生过什么事么？”
不出意外的，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个日期毫无印象。
“一个名叫安唐·贡萨尔维斯的人将十名非洲黑人带回了里斯本，掀开了黑奴贸易的序幕，而到了一个世纪后的1540年，西班牙美洲殖民地每年运进的黑奴已经到达了五位数。”
墨檀一边揉了揉牙牙凑过来的脑袋，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截止到十七世纪后半叶的五十年间，因为种植园奴隶制的原因，欧洲人从非大西洋沿岸购得的奴隶数量已经超过了两百年的总和。”
就在鹿酱尚处于发懵状态的时候，身为文科生的季晓鸽已经反应了过来，惊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按照咱们那边的情况，那些高地人很有可能会步入与黑奴相同的命运？”
“如果是最坏的情况，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墨檀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用颇为平静的口吻说道：“尽管两个世界有着根本上的差异，这里的野人跟当年的黑奴也是两码事，但这其中依然有一些共同点，而最重要的，就是压倒性的实力差距，要知道，那些高地人当年虽然因为身体素质等原因堪称完美的‘下层建筑’，但与所谓文明世界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老贾刚才不是也说了么，光是那位有着半步传说水平的克罗蒂，就敢独自一人去跟那些当时还是‘野人’的存在去交涉，这就意味着……”
鹿酱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干声问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有太多人有资格不拿那些‘野人’当人看，因为武力方面的绝对差异。”
墨檀一边缓步向前走着，一边用温和地说着内容很冰冷的话：“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对野人做出比黑奴贸易初期西班牙人对印第安人那种屠杀更加过分、更加灭绝人性的事。”
贾德卡咂了咂嘴，颔首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事，但却能理解默这番话中的意思，他说的没错，如果其它势力对野人抱有敌意，那么他们当年确实有可能像牲畜一样被肆意滥杀，不过这种事终究没有发生，结果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墨檀也点了点头，莞尔道：“是啊，所以我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倒是觉得你内心太黑暗啦~”
季晓鸽对墨檀做了个鬼脸，这姑娘虽然不像语宸那样总是愿意以最大程度的善意去揣测别人，却也觉得‘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所以对墨檀刚刚列举的可能性有些不爽，
而鹿酱则是深以为然地喃喃道：“默大哥说的有道理呀。”
“个人看法罢了，也未必有什么道理。”
墨檀淡淡地笑了笑，随即便转头向贾德卡问道：“所以老贾你说高地人是天生的佣兵、冒险者、战争机器，果然是因为……”
“没错，他们虽然在寿命的限制下几乎不可能突破至传说境，但在壮年时期却是最可靠的战士。”
贾德卡微微颔首，正色道：“无论是佣兵领域还是冒险者圈子，高地人都是中上层的中坚力量，他们强壮、忠诚且极具契约精神，是非常值得托付的对象与伙伴，虽然也有一些人游走在灰色地带，但大部分高地人都……”
“汪德卡！”
结果这在这时，牙牙却是很不耐烦地打断了贾德卡，气鼓鼓地嘟着嘴指向远处不知何时升起的袅袅炊烟：“汪不想听这些汪七八糟的，汪饿了！汪要肉！”
而老法师也是洒然一笑，乐呵呵地咂了咂嘴——
“巧了不是，我记得前面不远处刚好有家好店，咱们今天就在那里解决住宿和夜宵问题吧~”
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