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的除夕夜不合时宜地下了一场大雨,雨水磅礴劈里啪啦地肆虐湿淋淋的地面,然而没人会在意,人们窝在温馨的家里阖家团圆,品美味佳肴,观联欢晚会,激情地数着新年倒计时,无心去计较屋外的冷风冷雨。
穆昭撑着黑伞,立在伯宗公墓里一座墓碑前,纤瘦的身影于雨幕中站立良久。
风大雨也大,她面色苍白,抿唇朝墓碑伸出手去,微微泛黄的灰色寸照上沾满水滴,父亲依旧是年轻时在警校的模样,挺拔、英俊、伟岸,笑容满面。
她朝他笑笑,蹲下身,靠父亲近一点,声音很轻地问:“爸爸,在那边好吗?”
沉默的山野,冰冷的墓园,除了她的声音,只剩下死一般的孤寂。
穆昭拂去父亲塑封照片上的水滴,嘴里是怎么也去不掉的苦涩:“跨年啦,大家都在家里吃年夜饭,你呢,你那边过年吗?”
说罢她想起什么,语带责怪:“哼,你工作狂一个,不分地点不分时间,现在还忙着吧。”
照片上的人一言不发,眼角微眯,嘴角上扬,依旧不问世事地笑着。
“臭爸爸,又不理我。”腿蹲得发麻,白色运动鞋里湿透了,她头昏脑胀地往墓碑旁一坐,脑袋微偏,靠在冷硬的石碑上,伞撑在一人一碑之上。
杏色的毛呢大衣浸得半湿,长发不住地滴水,攥着伞柄的手冻得发青。
额头开始发烫,她吸吸鼻子,嘴里喃喃,“穆伯仲,你不是最看重诚信?怎么甩赖皮,明明说好值完晚班回家陪我吃年夜饭的.......一顿饭而已,有那么难吗,我都等四年了.....”
“苏锦不等你了,她和江震东生的孩子都快两岁了,只有我,只有你女儿在等你.....你再不回来,我就不来看你了,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在雨里淋了许久,身体的难受与心境的悲哀使得她精疲力竭,伞柄如有千斤重,她乏力地松开,黑伞倾斜滚到一旁,她疲惫不堪地垂下眼帘。
头上却没有雨点打下,一双黑色男士短靴出现在眼前,她神色木然地抬头,见江霆撑着伞站在近旁,挡住了风雨,她一愣。
她浑身狼狈,脸色鬼一样的惨白,褪去往日神采。
“大过年的发什么疯?”江霆目光沉沉,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伸手拉她起来:“跟我回家。”
“我不要....那不是我的家!”穆昭踉踉跄跄地甩开继兄的手,纤弱的身影不稳,步伐歪歪扭扭地往外走,透着一股子的执拗,“要回你回,我的家早没了。”
江霆腿长,几步跟上,丢了伞,不顾穆昭的挣扎,面无表情地将她打横抱入怀中。
“江霆,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你听见没?”
江霆体育特长生,市里长跑运动员冠军,穆昭在体力上要斗赢他无异于痴人说梦,这点在与他这几年的周旋中她已清楚,她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闹了一阵后愈加虚弱,呼吸不畅的她只能认命,趴在他胸膛上生闷气。
江家平日送俩孩子上学的豪车停在墓园外街边,司机见两人过来迅速下车,小跑着过来给两人撑伞遮雨开车门。
江霆抱着穆昭进后座,刺骨寒风冰雨全部隔在车外,冻了半宿的穆昭侧躺在他怀里直哆嗦,瑟缩着往更深处钻,他拍拍她的脸,语带嘲讽,“怎么,现在知道冷了?”
“好冷......”穆昭神智已不清明,嘴唇泛青,声音微弱如蚊呐,接下来一阵猛烈咳嗽。
江霆提醒司机将车里温度调高,脱掉她的外套,抬手抽出纸巾细致地为她擦脸,司机回头担心地瞧了眼湿漉的少爷小姐,谦和地应着,一踩油门,飞速地往城市另一边的江宅驶去。
***
大年初一的凌晨,江宅灯火通明,苏锦双眼红肿地送走家庭医生,回到二楼女儿房间。
穆昭正在输液,冰凉的液体一滴滴地注入她纤细的手臂,她眼睛紧紧闭着,眉毛微蹙,一身淡雅的素白睡裙,脸色比睡裙更白,白得令人心惊。
“她爸爸的事她心里始终过不去.....可.....这傻孩子怎么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苏锦的眼泪断了线,年近四十的脸因保养得当而依旧娇俏,如今却因女儿高烧而止不住的憔悴,她啜泣着不停抹泪,掖牢女儿床上的背角,满心的酸楚,江震东怜惜地将妻子搂进怀中,无奈地叹口气。
楼下儿童房传来稚儿哭泣的声音,刚满两岁的江辰在喊着要妈妈抱,保姆抱着柔声哄却毫无用处,哭声不消反涨。
“爸,锦姨,夜深了,你们先去休息。”江霆听着无休止的哭声,皱皱眉,拧一块新的凉毛巾过来,替换了穆昭额上发烫的那块。
江震东拍拍长子宽厚的肩膀,温声叮嘱几句,才揽着伤心的妻子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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