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再见

郁林市郊欣城宜居，一所高档小区。
刷卡穿过门禁，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绿化区内高树上的桂花和低处灌木的花环菊交相辉映。经过树木间的小径，莫考步伐不急不缓地走向家。
欣城宜居里住的大多都是退休干部和学校教职工，环境优美但并不喧宾夺主，小区落成已经二叁十年，入住率几乎全满，早就不是什么热门销售的地点。和其他情况相似的小区相同，这所小区的住民的身家，并不能以这个小区的房价评估。
刷卡上了楼梯，看着电梯顶因为年久略微黯淡的黄铜色装潢，莫考罕见地有些头晕。
现在正是暑假马上结束的时间，莫考就读的学校燕都大学就在离家公交车半小时车程的地方，他就常常在读书时也会回几趟家，吃几顿饭拿些东西。因为这个暑假前说好了跟着老师做项目，现在他已经回到学校开始工作。莫考这次回家是因为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电话很简短，母亲只是说快些，莫考还没来得及细问母亲就挂断了电话。听电话声音，母亲这边有些闹腾，人声纷杂，这倒不常见，不过母亲语气里倒没什么悲伤急愤，所以莫考也没太放在心上，看来不是什么紧急的大事。
是有什么人来了吗？莫考又开始有一点头晕了，他心里似乎有一点隐隐的预感和期待，但是又怕这一点期待会变成无尽的失望与空旷，于是表面上，他和平常回家没什么两样，等电梯门打开之后，他忽然有些发怔，对门那户几年没有人居住的人家，门竟然开着。
心里的那点隐隐的期待已经越来越大，逐渐占据了整个胸腔，唯一的那点顾虑和怀疑，在听到自家洞开的门后母亲爽朗的笑声后，忽然轻飘飘地落了地。
是她回来了吧。
是吗？还是有一丝怀疑轻轻地嗫咬着他的脑海。这丝怀疑，一定要亲眼看到那个人，他才能确定。
双脚失去了知觉，莫考木木地走到了门口，沙发那端他看到了母亲正面的开怀笑容，而坐在母亲对面的那个人影，却隐在了沙发下，只能看到头顶乌黑的青丝。
母亲看到了他，立刻笑着站了起来，“回来啦。把包挂门口吧。”
莫考木木地照样做着，眼里只看得到那个背对着他的头顶慢慢直起身子，站起身，转头抬眼看他。
眼波潋滟，五官精巧，7年未见，她身上却并未增添什么沧桑感，反而更加风韵动人，这很正常，她现在也不过才24岁，年华正盛。
莫考仍然没办法正常行动思考，满眼都是她，脸上眼角还是和母亲说话时的笑意根本还没敛去，动人的目光轻松自然地落到了刚进门的他身上，红润的嘴唇轻轻开合，声音和记忆里梦境里那么相似，“小考回来啦。”
“嗯。”莫考闷闷地嗯了一声，低下头，抖抖索索地换完拖鞋，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嘭”地一生，关上了门。
“这孩子，可能没认出你来呢。”莫妈妈还是带着笑，没什么责备莫考的语气，毕竟他这个孩子向来行为优秀，今天确实有些反常，但一向尊重孩子的她并没有打算去追究。
“嗯。”江依略微颔首，只是目光有些深沉，但很快又是笑脸动人，“江妈妈，那我以后就回国内了，终于能吃到您烧的饭了，以后我老来蹭饭，你不许烦我啊。”
“哈哈哈，只要你肯来，我肯定愿意把你喂得饱饱的，到时候长胖不找我来哭就好。”莫妈妈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几分。
两个女人又寒暄了一阵，江妈妈才依依不舍地送江依回了对门。
“真的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吗，家具都落灰了，晚饭来这边吃，明天叫上小考，一起收拾收拾吧。”莫妈妈站在门口，探头看着好几年没人居住的客厅，即使门窗紧闭，又盖了防尘罩，也难免有些灰落到家具上面。
江依还是笑着，“我请了家政公司的阿姨明天后天两天帮我收拾收拾就好了，我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多，我稍微花点时间就差不多了。”
说着她双手搭上了莫妈妈的胳臂，“再说了，您还得花时间精力给我烧好吃的呢，我可舍不得让您在这些琐事上浪费时间。”
“那好，有事记得叫我哈，要是有什么花力气的活，可以让小考帮你。”莫妈妈还是同意了。
“好，我会的。”江依笑着道别，莫妈妈在她的目送里回了对门，等莫妈妈关了门，江依才回头进了家门，关上门，看着寂静的客厅里寥寥无几的家具，苦笑几下，进了卫生间。
莫妈妈回家之后也闲着没事，看了看时间，才下午叁点，准备出门去菜市场和超市，买些新鲜的鱼肉果蔬，晚上请江依来家里吃饭，又想着需要一个有力气的帮忙拎东西的，便哼着歌敲响了莫考的门，“小考，和妈妈出门买菜去吧，晚上你江一姐姐要来家里吃饭，我想你帮我路上拿东西。”
莫考头闷在枕头上，脑子里有些乱混混的，脑海里九年前的回忆，每一块碎片都是那么清晰，现在却一片混沌，她回来了，这九年，她过得怎么样，她为什么回来，她还记得他吗，肯定记得，为什么她看到他的反应那么冷淡呢。
“小考？”莫妈妈没听到儿子的回答，又敲了敲门，问着。
“来了。”莫考从枕头上抬起头，深深呼了一口气，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已经回来了，以后的事，可以慢慢来，总有机会和她说话的。
从地下车库开出车，莫考一直默默无语，莫妈妈做上副驾驶座，看得出来心情非常不错。
“是去最近那个吗？”莫考问。
“先去那个吧，那里蔬菜种类多些，先买蔬菜，最后再买些肉，本来想做炖牛肉，但是时间可能不太够，算了明天做吧，今天要做一个炒蒜角，清蒸鲈鱼依依个人在国外这么久，肯定很想念中国菜，今天先做这些家常的，明天时间充裕，我再做些精致的”莫妈妈一个人絮絮叨叨，莫考则是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开着车。
到了菜市场，吵吵嚷嚷的环境让莫考皱了皱眉，他现在脑子还是有些混沌，他好想冲回去，按着江依的肩质问她为什么，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安静地跟着母亲走在摊贩间。
“江阿姨带着小考一起出来买菜啊？”莫妈妈正挑着一个摊子上的蔬菜，摊主冲她喊着，又笑着看了看莫考。
“是啊，难得陪我出来一趟。”莫妈妈也笑着大声回答。菜市场比较吵闹，人群的喧嚷纷杂在屋顶聚成了一团嗡嗡声，低沉地响着。
“这孩子出落得真好啊。”摊主是个4、50岁的阿姨，真心实意地感叹着。
莫考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笑着点头回应。
“是啊。”莫妈妈笑着，满脸欣慰。抬头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是的，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她这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无论是相貌身高，还是待人礼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现在就读于全国第一流的学校，在学校里跟着成名已久的导师做项目，这对之后的发展人脉都是很好的机会。
从菜市场出来，莫考和莫妈妈手里已经提满了几袋子新鲜蔬菜，放到后备箱里之后，莫考也有些吃力，皱皱眉，“妈，菜会不会买太多了。”
莫妈妈也有些出汗，看了看，有些尴尬，“是有点。放在冰箱里也行。多吃几天总能吃完的。”
莫考嘀咕了一句，“就算我爸回来，我们一家人叁四天估计都吃不完。”接着合上后备箱。
“别提那个死老头子。”莫妈妈恨恨道，接着绕到前面坐回副驾驶座，“别忘了还有你依依姐姐呢。”。
莫考没有做声。
接着两人又驱车去了超市。
“水果需要多买一些，依依喜欢吃水果。”超市里比菜市场安静了许多，曲调重复的欢快音乐总是不知疲倦地催着人们消费。莫妈妈回头跟莫考说完，开始仔细地挑选着水果，一盒一盒地放进推车里。
“嗯。”听到莫妈妈的话之后，莫考也开始挑选起来。
“要不要买些龙虾？这个烧起来方便一些，回国后第一顿饭，依依也不能吃太寒酸。”莫妈妈明明说过烧些家常菜，却还是逛着逛着改了主意。
“挺好的，多买些吧。”莫考随意地回答着。
终于回到家，已经是快五点了，确实费了些时间。
“我准备烧饭了，你先去叫依依过来坐会儿吧。”莫妈妈一回到家就准备开始忙活。
“嗯。”莫考掩饰着自己心里的悸动，平淡地应了一声，打开门，就看到对门紧闭着。
站在门前，莫考深吸口气，按响了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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