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语,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一百年后。
“来来来,叫祖母!”有情把她和有义第一个,亦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孩子,带到我跟前,一边说一边把刚满五十岁的小鱼糖往我跟前推。
只是,不知道这对冤家是咋想的,竟给第一个孩子起了这么个瘆人的名字——
鱼糖。
这不就是鱼汤的谐音嘛!
看来这俩小冤家对我不是没有恨,而是恨得相当深啊!把我宰了还不行,还得炖成汤……
“祖……祖母!”小糯米团子似的鱼糖有些胆怯地开口,话说完,便躲到了一旁的阿爹身后。
大概在她看来,此时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阿爹比生要把自己交给一个陌生人的阿娘更有安全感。
“去!”有义沉声道,伸出双手,比有情还用力地,把鱼糖推回了原处。
“……”鱼糖白胖的小脸瞬间皱成了狗不理包子。
“真舍得?”
传言有情有义宠子如命,之前就因为一个人抢了鱼糖最爱吃的糖葫芦,这俩人把人家的家都给拆了。
“这孩子太淘气,我们都烦死她了!”
“你们就不怕我扒了她的皮?”
“不怕!您扒皮好,这不是扒出了这么优秀的我们嘛!”有义笑道。
和有情成亲后,有义也变得和有情一样油嘴滑舌的了。
一点儿都不实在,
哼!
“你忙,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两人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不仅一片雪花都没带走,还给我留下一坨肉……呸,一个身上有好几十斤肉的孩子。
这两个没良心的,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带,丢给了我这一把都快因为后代的生生不息晋升到祖奶奶辈的老骨头!
“过来!”
“干……干什么?”鱼糖怯生生地开口,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警惕。
她这双眼睛,还真是像极了有情,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给祖母亲一口。”
“我不!”
“你是想死吗?”瞪大眼睛,我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不想!”鱼糖道,立即一个跳跃扑进我的怀里。
见状,我的额头不禁垂下三条黑线:
唉,不仅是眼睛,这怂样,跟她妈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个多月相处下来,我发现这孩子确实不是一般的淘气。
自归隐冰川后,我一个人与日月星辰、冰雪山峰为伴,平日里连鸟兽都难得见到一只。我知道,有情有义把他们最疼爱的鱼糖送过来,不是让我来照顾她,而是让她来陪伴我。
不过,一个人呆久了,便养成了喜静寡言的性子。自这个小家伙来到后,以往的清净时日便变得可遇而不可求了。
“反省好了没?”
“反省好了,反省好了!”鱼糖点头如捣蒜。
“哪里错了?”我一边转圈,一边故意把手中的鞭子在掌心打得“啪啪”作响。
“我不该在不告知屋子主人的情况下,不走正门、没有声音、用撬开锁头的方式、拿走了主人的一对玉佩……”
“别以为说得委婉我就不知道你是在偷东西!”横了她一眼,我道,挑了挑眉,“还有呢?”
“拿就拿了,我不该点灯欣赏人家挂在墙壁上的那副画。”
“还有呢?”斜睨了她一眼,我继续道。
“还有,欣赏就欣赏了,不该一个哆嗦把屋子里其它无辜的画儿,点着了……”
“无辜?你看的那副画就是该着的吗?!”
“不不不,不是!”小家伙忙道。
“还有呢?”
“点就点了,不该随手拿起一个油桶就灭火……”
“能一口气说全不?!”充满威胁地瞪了她一眼,我道,“你以为你不说全了,你干的那些破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我不该因为偷对玉佩就把人家房子给烧了。”
“你还好意思说!拜你所赐,人家一家三口都在大街上睡了好几天了!刚见着他们的时候,我还以为人家是要饭的呢!”我道,恨不得把这个闯祸精一巴掌给拍到南山顶上去。
“孙女顽劣,让你们受苦了。”将一家人安置在新的住所,我行了一礼,赔罪道。
“女童年幼,都是无心之失,无妨无妨。”这家的男主人道,闻言,一旁的女主人也点头一笑,以示同意,那宽容和善的模样,令人十分舒服。
“那好咧!”鱼糖如获大释,喊了一声转身就要溜。
“回来!”我一声厉喝,把小家伙定在当地,“人家不过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自己闯的祸我可不给你背锅!”
“那……那你要怎么样?”鱼糖后怕地道,拽过主人家小男孩的衣服,躲到了他的身后。
“这个房子和房子里的一应家具吃食,都是我替你赔给人家的,你得还给我!”
“没事没事,”见状,女主人忙打圆场,“家里最值钱的只有一副祖传的画,别的烧了便烧了,无甚大碍,这副画没事就好!”
说着,女主人拿出一个画卷放在桌子上,缓缓打开。
这画中人身穿上金下粉的连体长裙,长发被一根蓝色的凤头簪简单利落地挽在脑后,手拿两个画着兔熊图案的灯笼,看上去英姿飒爽,简单纯净。
这……这不是……
目光锁定画中人,我心上一震:
“鱼糖,你那晚点灯欣赏的,就是这副画?”
“嗯。”觉察到我的惊异,鱼糖炫耀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寻常画作哪入的了我鱼糖的眼?自然是要带些着和祖母相似的绝代风华的!”
闻言,觉察到什么似的,女主人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我,不无惊讶地开口:
“方才就觉得姑娘面熟,没想到竟和这画中人一模一样!”
悄然平复下心底的波澜,我转动眸子,目光落在这幅画的落款处——
天元十八年,何箫。
这副画的作者,竟是何大哥!
“这副画名叫《思远道》,是我们的先祖,何箫画的。先祖是天朝著名的画师,他的画闻名遐迩,万人争抢,只是他虽因此名利双收,数人倾慕,却为了这画中女子,孤独一世,终生未娶。”
“姑娘和画中女子长得如此之像,莫不是这位姑娘的后代?”
“我……”我就是这画中人本人。
可我又不能如实相告,毕竟对凡人来说,如果本该逝去几百年的人现在还活着,并且长相和年少的时候一般无二,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若猜到我是神仙还好,但若误会我是个什么专靠吸食人精气而维持不老容颜的妖魔,就得不偿失了。
“我是画中人的后代。我的祖上,叫有鱼。”
“既如此,便真的是了!”闻言,男女主人不约而同地道,喜出望外。
“当年,我们先祖与你的祖上,患难与共,缘分天成,没想到时隔千年,他们的后人还能再次相遇,真是缘分匪浅哪!”女主人笑道。
“姑娘既然是有鱼的后代,想必有鱼姑娘当年已结婚生子……”男主人显然比女主人更理性,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千年前的那段感情,终究是祖上一厢情愿,作茧此生啊。”
微微一笑,我不置可否。
何大哥如一块遗落人间的无瑕之玉,体贴入微,善解人意,脸上总挂着让人如浴春风的笑容。
只可惜,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过起点,不能陪你走到终点。
“有鱼,神秘人设下陷阱,要杀死天帝,你可会去救他?”这天,龙葵风尘仆仆来到冰川,对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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