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场意外,弄得宝云寺上上下下不得安睡,邢氏原就病重,如今又落了水,无异雪上加霜,虽说还吊着口气,大夫却是连连摇头,让人尽快送回府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邢氏怕是寿命无几。
婆子们当机立断,连夜赶车将人送回御史府,与丈夫见了最后一面,黎明前便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事沸沸扬扬闹了好一阵,翁若琪、齐书容还曾与曹平羡私下会晤,他和气地问了来龙去脉后,还送上谢礼,感谢她们出手相援。
虽然邢夫人的逝世引得众多猜想,不管是投湖自尽、久病厌世抑或是遭人推入湖中,皆言之凿凿,仿佛身历其境。
即使曹府对外说邢氏在禅房抄经抄得累了,出外散步时,因体力不支,晕眩而失足落入湖中,大伙儿还是相信自己臆测的才是真相。
邢氏一走,她身边两个姑娘尴尬了,有一说是她们为了继室之位而狠心将邢氏推入湖中,不过很快有人说她们当时与几位姑娘在作诗。
又有人问为何没有奴婢婆子跟着邢氏?
与曹府下人有往来的一个婆子,得到自家主子的首肯后,有条理地给大家细说分明:
“邢夫人久病,甚少要求什么,只要她说出口的,大伙儿都尽量随顺,好比她想来庙中求福,曹大人也不赞成,舟车劳顿怕她身子禁受不住,可大人最后还是应了。那晚她说抄经抄得累了,想出去走走,王婆子跟两个奴婢就要跟着,可邢夫人一向不喜人多,又说想静静,只让一个贴身婢女跟着,这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大家也就应了。
“到了荷花池,夫人突然想喝莲子汤,让丫鬟回去吩咐一声,让她们在小厨房先做,一会儿她回去了就能喝,那丫鉴是邢夫人娘家带来的,素知主子的性格,难得夫人有胃口想吃东西,自然急忙忙去了,哪晓得会出事?”
那婆子又叹道:“其实大家都知道邢夫人病重……又有谁会想害她?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其实这话还真是说对了,大家虽然说长道短,也有各种阴谋传出,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为何?只因邢夫人本就病重,谁吃饱了撑着去害她?讲粗俗点那就是脱裤子放屁。
最终流言慢慢淡了,县城中讨论的也少了,百姓又被更吸引人的话题引走了,而邢姑娘与黄姑娘因邢夫人过世,也无理由再留在御史府,丧礼过后便回了京城。
这些事齐书容也只当茶余饭后的话题听听就算,毕竟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就当街头巷尾的闲谈,左耳进右耳出。
半年后,便少有人再提起邢夫人,偶尔谈及也是在曹大人续弦之事上打转。
第二年春天,齐家迎来了一件好消息,齐父终于升官了,由九品主簿升至八品县丞,虽然只是小小晋了一阶,却在京城附近,乐得李氏差点没放鞭炮庆祝,让齐书容给拦了下来。
“真是祖宗保佑,终于摆脱万年主簿了。”李氏感叹道,齐砚绶都做了六、七年主簿了,虽说克尽职守,也颇得上司信赖,可为人迂腐不懂变通,官路一直停滞不前,别人都升了,就他还在原地踏步。
让他送礼打通关节,他便大发议论说她没气节,夫妻为了这事没少吵过,不过如今都好了,该是要时来运转了。
李氏开始大拜拜,家里的祖先牌位擦了又擦、拜了又拜,香炉的烟整天没停过,有一度还因为烧得太旺,街坊邻居以为发生火灾。
拜完家中的,又轮着拜寺庙,香油钱虽捐得不多,但重在心意,最后连齐砚绶都看不下去,说了几句后她才消停。
时序入夏后,他们告别山东往直隶而行,行前翁若琪拉着齐书容的手,眼眶都红了,依依不舍地让她别忘了自己。一到驿站,齐书容便提笔记下路上的见闻,待至新家后再给翁若琪寄去,让她安心。
她一边写信,齐瑞成就在她身边背书。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瞧你,背得一身汗。”齐书容拿出帕子给弟弟擦汗。
“我想吃冰。”
“不行,驿馆的人都歇着了……”
“还没呢,小的刚刚去打水,还听见一群人在那儿喝酒。”在一旁整理床铺的青桂顺口说道。
齐书容在心中叹口气,青桂什么都好,就是笨了点,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全没概念,也听不出别人的话外之意,稍微灵巧的,断不会如此答话。
“青桂都说还没歇着呢。”齐瑞成立刻接腔。
“不成,一会儿就要睡了。”她坚定地拒绝。
“姊……”齐瑞成拉着她的手撒娇。
齐书容笑着点了下他的鼻子。“羞不羞?前几天谁才说要做大官让姊姊享福的,现在为了一碗冰就受不住。”
“姊姊不是说了,人要精进也要懂得适时放松,若如绷紧的琴弦,曲子未成,弦已先断。”齐瑞成摇头晃脑地说着。
“一碗冰就能让你断弦?你的志气就这么点?”她比出一个指甲片。“看来姊姊是没可能享福了。”她长吁短叹地摇头。
齐瑞成笑道:“我热嘛……”
青桂也跟着笑了起来。
窗外忽然传来荒腔走板的歌声,齐瑞成首先反应过来。“是爹。”
先前听李氏说父亲与驿站几位大人饮酒聊天,没想到竟喝得那么醉,齐书容走到窗前,果见阿爹唱着曲儿走进小院,连站都站不稳,若不是有人搀着,怕早已瘫倒在地。
“怎么了,醉成这样?”李氏开了房门,见丈夫喝得醉醺醺,面有不善。
“我们喝多了。”
当搀扶齐砚绶的男子望了过来,李氏与站在窗边的齐书容皆是一惊。
“曹……曹大人?”李氏声音先是高扬,想到自己失礼了,赶忙福身。“大人。”
“不用多礼,还是先把齐大人扶回房吧。”
“是,是……连婶、青桂,快来帮忙。”李氏喊道。
青桂站在窗边往外看,曹平羡一露脸,吓得她惊呼一声,听得李氏喊她,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连婶正在屋里补衣裳,听得主母喊人,急急走出来搀扶老爷,青桂这才反应过来,局促不安地离开房间。
齐书容正想闪离窗边,曹平羡已发现了她,她只得拉着弟弟出去,还未行礼,他已扬手免了繁文褥节。
“曹大人,咱们再饮一盅。”齐砚绶挣扎着不让连婶将他搀离。
李氏笑眯眯上前,不着痕迹地在他的腰上一扭,齐砚绶大叫出声:“哎哟……”
“大人闪到腰了,快扶进去。”连婶的丈夫也已闻声过来帮忙,李氏忙不迭地让他们把人架进去。“顺道煮个醒酒汤,曹大人怎么会在这儿呢?”
“我正好要回京。”他在山东的巡视考核已告一段落,得回京面圣。
齐砚绶听同僚谈过此事,但两人素无交集,自然不会回家说与李氏听。若是李氏晓得曹平羡也要离开山东,定会让丈夫去攀个交情,两家也好一起上路。
“真巧。”李氏嘴上说着,心里却把齐砚绶骂了一顿,怎么会嫁了这么没眼色的丈夫。“不如一块儿上路……”
“母亲,咱们拖着一大家子,路程慢,不好耽搁曹大人。”齐书容忍不住出声。
曹平羡看她一眼后才道:“我的确在赶路,家人与行察还落在后头。”不知是否他多心了,怎么觉得齐姑娘似乎不大欢迎他?
“那就不好耽搁大人正事。”李氏立刻道。“想来是我家老爷拖着您喝酒,实在失礼。”
“没这回事,前头还有几位相熟的同僚在,我就不打扰了。”他告辞离开,临走前有意无意扫了齐书容一眼,令她既莫名又不解,那临别一眼似乎别有深意,可她又想不出能有什么深意,只能当自己杯弓蛇影。
李氏等人送他出了院子后,一直没吭声的齐瑞成才道:“姊,他是什么官?”
“什么他啊他,那是曹大人,人家可是御史,你爹这次能转调县丞定是他的功劳。”李氏满心感激,曹平羡可是握着考核吏治的生杀大权。
“御史,那不是才六品官?”齐瑞成说道。
“什么才?”李氏推了下儿子的脑袋。“你爹几品?看看人家几岁,前途不可限量。”
“我看他五十了。”齐瑞成不服气地说。
齐书容噗哧笑了出来。
李氏气得打他一下。“让你胡说,跟谁学的,没规矩,人家三十都不到,你说五十,这么小就说谎……”顺手拿了一旁的扫把就要打。
“我是跟爹学的,爹不是说你看起来像十八,爹爹也说谎,可你笑得多开心。”齐瑞成一边闪一边说道。
李氏一张脸都不知往哪儿搁了。“好你个兔崽子。”她胀红着脸追着儿子满园子跑。
齐书容笑着摇摇头,进了自己房间。
虽然曹平羡临别一眼,让她心里有些发毛,但她很快便抛诸脑后。
会在这儿见面不过是巧合,就此别过后,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这么一想,齐书容倒是很快放下了。
另一边,曹平羡却是将她提在心上了,今天与齐砚绶确实是巧遇,但他却在见到齐书容时,心中有了想法,如在稻草中抛下一抹火星,原本只是一个小火苗,后来却烧成大火。
今次他回京除了面圣外,更重要的是为他续弦之事,母亲伤透脑筋,提了几个人选,他都觉得不妥。并非他对嫁娶人选有意见,主要是考量家世背景,以及未来岳丈家的政治立场,找个与自己为官理念不合的,那是自找罪受。
更别提他是续弦而非初婚,你中意对方,对方不见得看得上你,七筛八选下来,竟连一颗果子也没剩下。
母亲索性双手一摊,要他在山东若有看着顺眼的,便先订下来,她只有一个要求,能生。
这话可不是说她只要求会生,而是晓得儿子有分寸,不会找个太差的,才放手让他自个儿选。
“晚些再说吧。”他当时如此回道,才过半年就找继室,给人观感不好。
后来忙于政事,事情也就耽搁下来,没想一年就这么过了,若不是母亲几次在信中催促,他觉得再过半年都行。
没想……今晚却意外遇上齐砚绶,在见到齐书容时,娶她的念头就这么蹦了出来,像燎原之火,猛烈地烧着,如同一个口渴的人,见到西瓜第一个念头是可以拿来解渴。
毕竟他也老大不小了,与他同龄的几位同僚早已子女环绕,只有他膝下犹虚。对他而言,娶妻是为了传宗接代,不是儿女情长,想到未来得及出世的几个孩子,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冷意,女人的狠毒他可算是见识了。
不过还有些事得先确定才行,再急迫也不能病急乱投医,起码得先确认这颗西瓜能不能吃,可有掺毒?
心中有了计较后,他回到大厅,与几位同僚继续饮酒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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