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先生的命中相思

办公室。
顾相思将上午的审讯记录拿给何佑和马宇看，她简单的总结了一下目前掌握的东西。
“情媚的出处这条线索虽然难查，但就像马宇说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扩大范围，找个人跟着查，也许真梦查出点什么东西来－－另外，咱们不是在宋蔷的家现场发现了一个打火机吗，上面的指纹提取出来没有？”
马宇：“卢冰的，赵文的，宋蔷的也有，这三个是主要指纹，初步判断这是一个共用的打火机，但是这三个指纹卢冰和赵文的遗留时间超过两天以上，属于陈旧指纹，宋蔷的遗留痕迹属于两天以内。”
不论是打火机还是情媚的残留品都是被放在了宋蔷的卧室，未经受爆炸的太大的影响，所以保存的还比较完好。
“也就是说爆炸发生的前两天内宋蔷是碰过打火机的，据孙家佣人说她没有烟瘾，也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打火机的爱好，那么她将这个打火机拿回家是想干什么，还有一个问题，现场出现打火机，并不是证明爆炸的火源就是它，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何佑一边翻看审讯记录一边说。
顾相思想到江暖，忽然道，“是手机。”
“对啊！”马宇一拍大腿，激动道，“手机产生的射频火花很容易引起爆炸，只要射频火花持续一微秒以上，能量大于六毫瓦时就会引燃混合气。”
“那下午我和马宇走一趟，按着这条线索查。”
何佑将审讯结果放在了桌子上，示意马宇拿出来宋蔷的在医院建立的病历，顾相思接过去。
“南城的诊所大大小小有近上百，除了大型医院和一些不入流没有执照的小诊所，剩下的那些诊所里面能够让宋蔷看得上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个。”
顾相思打开病历，前面一页有对这家医院的介绍，是一家中型医院，医疗设施完备，多数是高端，而且私密性较好，既满足了宋蔷长期优越生活下的不随便将就，也符合她对这件事要求的高度保密，最重要的是－－这家医院曾接受孙家的捐赠。
孙家在医疗设施这一块，在南城还是首屈一指的。
顾相思在孙家这个字眼上停留了一会，抬头问，“也就是说宋蔷去做引产手术孙家是有人知情的？毕竟这样的情况，即使宋蔷不愿意，医院的负责人也会偷偷告诉孙家的人，因为在他们眼里宋蔷怀的是孙家的骨肉，而他们有可能因为保住了孙家的血脉而得到一些益处。”
“但孙立并不知道。”何佑微微颦眉。
“可是，”马宇疑惑道，“从我们目前得到的消息来说，孙立是已经架空了他父亲的权利，现在孙家是他说了算，下面的人怎么可能会越过他向别的人比如孙强禀告这件事呢。”
“有理由。”顾相思笑了笑，看向何佑，“何大哥，你知道吧？”
何佑嗯了一声，对上马宇询问的视线解释说，“如果孙家的医疗器械生意孙立本就看不上眼呢？”
孙家涉嫌贩毒的事何佑和顾相思都是知道的，但马宇不知道，他一脸的不理解，那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
“怎么可能？医疗器械生意可是孙家在南城安身立命的本事，孙立要掌管孙家，怎么能不将手伸进去，这不符合常理！”
“当有更大的利益在眼前的时候就有可能，有一种生意一本万利，而且生财之道一旦打开，就会有无数的回头客，财源滚滚来，打着做医疗器械生意的幌子实际上暗地里却是做的这种生意，马宇，你站在孙立的角度想想，这时候，你还会不会去操心医疗器械的事？”
顾相思视线落在马宇身上，后者挠挠头，嘿嘿笑，“我就是相信没有那么暴利的买卖还不犯法的，所以我还是去管医疗器械的生意。”
顾相思：“……”
何佑：“……”
这小孩，真正。
何佑笑了笑，“诚如你所说，没有那么暴力的买卖还不犯法的，但孙家做的这个生意就是触犯法律界限了呢，你懂的界限，孙立可不一定能懂。”
“所以……孙家是做了不法生意吗？那我们要查它吗？”马宇一脸震惊。
“不用。”
顾相思说，“这目前不是我们的重点，我们的重点只是在查宋蔷的死因以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哦。”马宇略略点头。
“我和马宇走访了几家医院之后就发现了这家名叫安康的医院，孙强是安康医院负责人的伯乐，他只认孙强一个人，这若是别的医院，在孙立如此得势的情况之下负责人必定会通知他，但安康医院的负责人没有，所以孙立不知情这件事应当无假。”
“我和马宇见到了当日为宋蔷做手术的妇产科医生，她说宋蔷第一次来找她是为了确认怀孕的事，第二次再来，就决定了打胎，当日陪她来的还有一个人，叫柳柔柔，医生说她是宋蔷的好朋友，我让医生调过来了当日的监控，发现了一个问题，当日医院的负责人出现的时候他对柳柔柔的恭敬程度明显要高于在他眼里还怀着孙家骨肉的宋蔷。”
何佑沉稳而有力的叙述声带着顾相思和马宇再一次回到了宋蔷打胎当日的情景，给人一种如看老旧电影一般的感觉。
“原本我并不理解这一个细节，孙强不可能自爆家丑让自己的属下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但他肯定是说了什么诸如‘新欢旧爱’的话，柳柔柔是新欢，宋蔷是旧爱，负责人和孙强共事多年，自然知道孙强的处事风格，所以哪怕他认为宋蔷怀着孙强的孩子，但过时了就是过时了，如今柳柔柔才是他要巴结的人，这一条正好和你们审赵文的时候的供词相一致。”
顾相思一脸平静，但仔细看的话，她面容上略有疲态，却被她掩饰的很好，马宇则是兴致勃勃的转动大脑。
“所以柳柔柔上位了，这么分析的话，这个上位的时间应该就是宋蔷第一次去医院和第二次去医院之间。
赵文的供词上说，柳柔柔是宋蔷主动找来替她讨好孙强的替代品，宋蔷第一次去医院之前还不知道她自己怀孕了，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宋蔷心里肯定是怕的，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孙家的地位已经保不住了，所以匆忙找了柳柔柔来救场。
她心里的打算应该很好，孙强看在她给他又新找一个女人的份上会原谅她给他戴绿帽子的错，然后宋蔷能够顺利离开孙家，这个时候，柳柔柔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宋蔷先没了宋家，后没了孙家，但还不是山穷水尽，在孙家站稳脚跟的柳柔柔就是她的新钱袋子。
但宋蔷没想到柳柔柔会反水，所以，就有了后来赵文说的宋蔷要报复柳柔柔，也要报复换心如此之快的孙强，买的情媚就是赵文口中宋蔷准备送给柳柔柔和孙强的让人快活的东西。
然后这件事被孙强知道了，他恼恨宋蔷这个女人给他戴绿帽子在前，又想出如此歹毒的害人方法在后，所以一气之下就把宋蔷给爆炸死了，这作案动机可以吧？”
马宇一口气说完一大嘟噜的话，口干舌燥也不管，喝水润润嗓子的功夫都没有，他的大脑细胞活跃异常，两眼放光，特别有精神。
顾相思和何佑不忍打击他的热情，但何佑还是摇头失笑，“前面的应该都没有错，但后来指证孙强犯罪还是证据不足，拥有犯罪动机的不是只有他一个，赵文的母亲，孙立，甚至是柳柔柔都有可能，亦或是埋在这件事背后更深的人。”
马宇恍然大悟，说完何佑转看向顾相思，目光不掩担忧，“相思，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若是傅先生在的话他肯定不允许你那么撑着。”
傅先生？
马宇的八卦之心瞬间点燃，是顾小姐的男朋友？还是丈夫？应该是男朋友吧，顾小姐那么年轻也不像是结了婚的样子。
“我知道，我会的，你先带着小五去查宋蔷通话记录的事吧，我和马宇留下再审审卢冰，审完他，我就去休息。”
顾相思的掩藏太好了，何佑虽看出了她的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到了什么程度还是无从知道，但顾相思坚持，他也不能强硬违背她的意愿。
走之前仔细吩咐马宇，要他时刻注意着顾相思的身体，马宇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让何佑放心。
何佑想给傅凉打一个电话，但显示电话那头关机，只得作罢。
出了办公室，正好碰见找过来的小五，何佑看向他，“走吧。”
小五脚步陡然定在原地，眼底一抹复杂夹杂着失神的黯然一闪而过，他抿了抿唇，喊住了何佑，“何大哥，相思姐她……是不是不想让我跟在她身边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何佑回头，笑问。
“我刚刚，跟着曹队走了。”
“小五，我和相思并不参与你们内部的站队，对这些也不在意，你和马宇换一换呢，是下午相思她本来就是要出去的，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做刑侦这一行呢要精通侦查业务，学会各种侦查手段，能不能撬开犯人的牙关是一项能力，能不能收集提取证据又是另一项能力，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五终于笑了，“能。”
*
卢冰被再次带来了。
“这次怎么时间这么长？”马宇随意问了一句负责去带卢冰过来的两个同事。
下午两点的时候就让人去带人了，现在都快五点了才回来，磨蹭了三个小时，他都等急了。
“哎呀，别提了，这小子一见到我们就跑，我们俩兄弟追了他几条街才追上，可把我们累死了。”
马宇笑着拱手，“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这有什么，走了。”
马宇送两个人离开，才回到审讯室，看到顾相思出现在这里稍稍意外了一下，“姐，你怎么来了？”
混熟了，马宇也和小五喊顾相思姐，反正是喊的挺顺口。
之前两个人说好了，审卢冰的事让马宇一个人来就好了，顾相思应该多休息一下，所以她又出现在这里，马宇才会那么惊讶。
“我在这听一下就行。”
“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说。”
顾相思点头。
*
“我说两位警官啊，你们不是上午才问过我吗，怎么下午又来了？”卢冰一脸苦大怨仇的神情。
那模样竟仿佛是对面的顾相思和马宇两个人对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已经上升到了侮辱他引以为傲的尊严上面。
马宇一脸严肃，“今天下午你跑什么？”
“哎，这话就有点意思了，我是混混，干过多少偷鸡摸狗伤害良家妇女的事我都数不清了，我见了警察就和猫见到老鼠似的，你说我跑不跑？不跑才反常吧。”
卢冰长着一张我是懂法守法南城好公民的脸，却做着和这些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事，有点矛盾，违和。
马宇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询问了一个上午同样问过赵文但赵文却没有回答上来的问题。
“宋蔷在遇害的前一周内，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情？”
卢冰想了一会，摇头，“没有。”
马宇皱了皱眉头，看了顾相思一眼后又收回视线，继续问，“在爆炸现场发现有你指纹的打火机怎么解释？”
“那个女人自己主动要的，和我可没有关系啊警官。”卢冰赶紧摆脱嫌疑。
“她为什么要打火机？她吸烟？”
“不是……唔，警官，我好像想起来了你问的上个问题了，你再问一遍，我肯定知道。”卢冰突然很激动的说。
马宇还真就重新问了一遍，“宋蔷在遇害的前一周内，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情？”
“有。”
这次卢冰说的掷地有声。
“这个问题你问别人肯定不知道，因为宋蔷要回来房子之后那些歪瓜裂枣她都看不上眼了，就我长的好看一些，她还会隔两天叫我出来喝个酒。”
“说重点。”马宇冷声道。
他可不是在这听他瞎掰扯，说些有的没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炫耀起自己长的好看来了。
卢冰连忙切入要点，“那几天她叫我出来一直在向我打听一种化学物品，描述它的形状，宋蔷问我见过没有。”
“那种化学物品是什么？”马宇紧跟着问。
实则他心里在猜测，难道是情媚？情媚这个东西宋蔷是怎么买到的他们还不知道。
顾相思听到这里也是眯起了眼睛，然后将夹在文件夹里面的一个小袋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是不是这个？”
卢冰凑近了一点看了一会果断的摇摇头，“不是这个。”
“当真？”顾相思问。
“我还能骗你们警察不成，她说的颜色这一条就对不上，我这个总不会记错吧。”卢冰说。
这算是一个新的突破！
宋蔷打听的这个东西是什么？她为什么要打听这个？难道她见过？又是在哪见过的？
马宇忽然问，“为什么我问第三个问题的时候你突然就想到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难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有啊。”
卢冰说，“我告诉她我没见过那个化学物品是什么，然后她就问我要打火机，说要用打火机点燃一下那个东西，我就把兜里的打火机给她了。”
“这件事有没有后续？”顾相思问。
“结果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因为就在她要走我打火机的两天后她就出事了－－那个打火机可不是我非要给她的，是她自己要的，要是因为打火机是罪魁祸首的话那可不赖我。”
卢冰忽然想到看电视的时候有见到因为一个打火机而点燃了天然气发生了爆炸结果造成伤亡的事，他连忙把自己摘出来。
“要是宋蔷的那个大哥抓着我不放，非说是我害死了他妹妹的话，警官，你们可得给我说说话为我澄清啊。”
顾相思问马宇：“宋蔷的亲人都通知了没有？”
“通知了，宋蔷的父亲母亲都在世，私生子大哥也通知了，只不过，她的父亲如今身在牢狱，里面的人传话出来说，宋威不想见人了，至于她的母亲，已经和宋威协议离婚，如今在国外，短时间回不来，倒是她那个私生子大哥会最先来南城，明天应该就能到了。”
三个在世的亲人里面，反而最不亲近的私生子大哥是最先回来为宋蔷送行的，果然世事难料，也不知道宋蔷在那个地方作何感想。
“宋义被迫离开了南城的时候还能亲自再来一趟，想必这个当哥哥的人不错，有担当。”马宇感叹道。
“这你就错了。”卢冰搭话，“有屁个担当，遇见危险的事全靠他那个漂亮柔弱的女朋友在前面挡着，我们兄弟几个跟着宋蔷上门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是他女朋友出来交涉，还大男子主义，关键时候一点屁用也不顶，兄弟几个都替他女朋友感到不值。”
马宇：“……”
你这牙酸嘴馋的模样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们有理由相信你就是羡慕嫉妒以及讨厌宋义有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
马宇一脸的自觉真相了彻底点破爆了卢冰的小心脏，他颤抖的指着自己的手，用一种仿佛被人冤枉偷了对方的老婆般的悲愤欲绝的口吻为自己强辩清白。
“你们看看我的手，看看我的手，还有骨折的痕迹，当时这食指的指骨医生就直接当场宣布骨折了，这样暴力的女人再漂亮我也不会喜欢，再说了，就凭我这张脸，要什么样的女人不会有……”
卢冰还在那大说特说，顾相思都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听到他的后半段话又生生顿住，重新坐了下来。
马宇迅速的get到了顾相思的意思，问话脱口而出，满脸你是在说谎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说宋义那个柔柔弱弱的女朋友力气大到掰断了你的一根手指？你就吹吧你，兄弟，牛皮的肚子都要被你撑破了！不要钱啊！”
“你们不信！？”
卢冰的灵魂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满脸是被震惊到的不可置信，你能明白吗，那种－－我是一个混混，好不容易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说一次真话结果还他妈的没有相信人的感觉。
“你们不信，可以去问我的那帮兄弟，赵文，你们也可以问他，他当时就在，就是那个女人一下子就掰断了我的手指，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晕倒了。”
“既然白莲那么容易的就对付了你，那她肯定也不畏惧你们这些小混混的威胁，她和宋义为什么要答应搬走呢？”顾相思问。
“你说错了！”卢冰表示自己作为一个称霸一方的混混武力值受到了极大的轻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出其不意掰断了我的手指这事不假，但也不代表她一个人就能对付我们这么多人，当时要不是宋蔷那个女人拦着，我的那些兄弟早就弄伤了那两个人了。
也就是经过这件事，估计是那两个人知道了我的手好了之后会报复他们，所以第二天我们就从宋蔷口中得到了那两个人要搬走的消息。
这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宋蔷因为终于要回了房子，还颇为豪爽的包下了一间顶级包厢，让我们这些兄弟好好爽了一番。”
说到最后卢冰就有点下流的笑了一下，一看就知道那所谓的爽是怎么回事。
马宇轻咳了一声，“卢先生你可以走了。”
“不是，你们不留下我？”卢冰急了。
“我们为什么要留下你，你不是没有犯事吗？难道还上赶着坐牢？”马宇调侃道。
“我今天说了这么多会不会被灭口啊，赵文你们都留下了，不就是担心这件事吗？”
马宇想说你和赵文如今的性质不一样，赵文是时刻受着来自孙强的生命威胁，但谁会杀你呢？
“不是说曾经干过很多偷鸡摸狗伤害良家妇女的事吗，到外面交代一下就能住下了。”顾相思看向卢冰。
“好好好。”
“谢谢警官！”
马宇：“……”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上赶着蹲局子，卢冰这是脑袋坏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