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止雨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疯狂震动的手机,眯着眼按下接听键后才将手机慢慢凑到了耳边。
许弈熟悉的声音翩然而至,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宋之......宋止雨,你还知不知道回个电话?”
宋止雨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公司倒闭了?我有绯闻了?”
“......”许弈在电话另一端沉默片刻,这才幽幽开口道:“你在哪儿?”
“在家睡觉。”
“等着,我去找你。”
“那劳驾再帮忙带份早餐,谢谢。”
“……”
结束了经纪人的夺命连环催,宋止雨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当起了睡美人。
说实话,一开始他对枫华传媒影视公司的印象并没有多乐观。虽然公司在娱乐圈的地位名头都不错,但刚进公司的他就是单纯觉得这个公司铁定要完。
公司创始人常年缺席,十分放心地将公司的所有事务都交给了许弈等人共同负责。按理说这样分权管理的方式有时候搞不好就会变成群雄争霸,可几个主要负责人仿佛秉承了老板佛系开公司的原则,只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和名下负责的艺人打点清楚后就准备下班走人。
公司旗下也只签了几个艺人,这让公司大楼在上班时间总是显得空荡荡的,即便偶尔出现几个员工,也大多是不疾不徐地从一个专用室走到另一个专用室,整个公司像极了丧尸电影中的沦陷区。
然而更加诡异的是,在如此佛系的公司里混的艺人们竟然还意外地在各自擅长的领域中都混得风生水起,就连进入公司最晚的他也把重要的影视奖项都拿了个遍,这让他多少有点不能理解。
不过没让自己的脑细胞辛苦太久,宋止雨便把这些杂乱无章的想法往旁边一丢,又见周公去了。
只可惜酣梦没能持续太久,他就再一次被一阵锲而不舍的手机震动声给惊醒,他眯着眼看了看来电显示,这才慢腾腾地起身去开门。
一个瘦而高的男子提着热气腾腾的早餐站在门外,大概因为室外太冷的缘故,他的鼻尖微微泛红,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但眼神却犀利得吓人。
“外面冷,快进来。”宋止雨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将他的经纪人热情地拉进屋内。
“全记起来了?”许弈围着宋止雨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认真刷牙的背影不大确定地问道。
“嗯……”宋止雨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
“那还需要我给你大致介绍一下你现在的公司么?”
“关于公司的一些底细我已经猜出来了。”宋止雨利落地将牙刷往杯子里一丢,对着镜子开始认真地摆弄起睡完觉变得没款没型的头发来。
“说来听听。”能省去一大堆介绍的许弈自然感到高兴,但是责任心驱使他不得不再听听宋止雨对公司的分析猜测。
宋止雨转过身看着他淡淡说道:“枫华传媒影视应该只是一个披着娱乐外衣的公司吧?”
“怎么发现的?”许弈坐在椅子上略微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等待着宋止雨的推论。
“你见过日常空荡荡的像个停尸房的娱乐公司么?仔细想来我每次拍戏的地方好像都会发生了一些小状况……”
宋止雨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许弈,大有“不用再让我哦一一列举证据了吧”的意思。
许弈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有些松的眼镜,摆手示意他可以停下了。
“我能再问个问题么?”宋止雨突然问道。
“你说。”
“公司里的艺人每次开演唱会或者拍电影的地方是不是都是公司事先精挑细选好的?比如――正巧发生了点奇怪的非人为事件?”
宋止雨棕褐色的瞳孔深处闪现出像猫科动物一样洞察一切的光芒。
“不错,有时候公司打着娱乐的旗号反而能做更多的事情。我不知道公司的领头人是谁,但最初是山神大人派我来这里照顾你的,想必这个公司大概和地府这类组织有些关系。”
许弈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几幅宋止雨的写真照片上,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妖怪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太平,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导致了近百年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更是导致了人与妖之间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而产生的越来越多的接触摩擦,尤其是在渭城的这块土地上。”
宋止雨相当清楚许弈话里的隐藏的意思。人类肉眼所见并非就是这个瑰丽世界的全部,在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还有一些其他的生命在多姿多彩地活着。
人和妖,原本像两条相邻的河流,静静流淌,互不相犯。但照许弈的话来看,眼下渭城这片土地上,人和妖这两条河中间隔着的土壤似乎被人疏通了,两条水质不同的河水交融在一起,混出了一股浑浊的水流。
“公司里是不是就我因为转世的缘故到现在才知道这些情况?”
许弈点点头,但随后又摇摇头。
“其实公司里的员工并不都是能看见妖怪的人,也有一部分是公司单纯因为人手不够而招进来的普通人类,比如咱们公司的化妆师,还有最近刚招进来分配给你的小助理。”
“反正我转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公司效力,公司里的人除了你大概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宋止雨一边说着一边终于制服了头上翘起的呆毛,走到餐桌前拿起自家经纪人买来的新鲜热豆浆畅快地喝了起来。
“我已经把你的情况上报公司了,好好珍惜你现在还算清闲的日子,没准过几天哪儿又出幺蛾子就需要你亲自走一趟了。”许弈拍着宋止雨的肩面无表情地安慰道。
宋止雨将豆浆一口气喝到底,用舌头舔了舔残留在嘴角的汁液,这才把酝酿已久的决定告诉了正在翻阅书籍的经纪人:“弈,明天开始我打算换个房子住。”
“你要换到哪里去住?”
“雨山区,地址已经选好了。”
许弈再次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还是化成了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这是打算提前养老吗?为什么选在雨山区,离公司又远......”
“没办法,我那不省心的徒弟还在那儿呢。”宋止雨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许弈的抱怨。
“说不定渭城的这些小动荡可能也会波及到他呢?”
宋止雨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凌厉的光芒,但也只是极短的一瞬间,笑意便又重新聚拢在他的眼中,很快掩盖住了这抹转瞬即逝的光。
“你是说轻尘有可能会遇上麻烦?”和宋止雨相识已久,许弈自然对轻尘并不陌生。早在宋止雨尚未找回前世记忆时,出阳甚至还将暗中保护师徒二人的双重任务交给了他。
在此之前,细心谨慎如他也从未发现轻尘身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因而听了宋止雨的话,许弈的心跳莫名的快了起来。
“只是推测,目前还不能确定。”宋止雨看着餐桌旁被风吹起的窗帘,想起了昨夜那阵突然从微雨巷6号的老屋附近刮来的风,不由皱起了眉。
“行,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按照妖怪的年纪来算,轻尘也是个成年人了,别用你曾经的记忆再来衡量现在的他。”
“我知道。”宋止雨把空了的豆浆杯捏扁,下意识的用手指碰了碰脖子上存在感极低的细绳。
见重新找回记忆的宋止雨并没有什么奇葩的后遗症,许弈这老妈子式的经纪人终于放心地抓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准备回公司上班,临出门前他又转身补充道:“之前忘了告诉你,山神不在山里。”
宋止雨闻言双脚一酸,扯出一个不甚友好的笑容将辛苦的经纪人一把推出了门外。
“哦,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忘了告诉你!”被整个推出门外的人十分有勇气的用右手撑住了即将关上的房门。
“有话快说。”
“昨天帮你筛选了几个通告,结果你临时跑路,我现在只能对外宣称这两天你太累发烧了,所以......”一口气说完这些,本职工作是资深经纪人的许弈用手托了一下眼镜架,笑得十分狡黠,“记得发条微博宣告一下你确实生病了,能附上照片最好。另外,在外人面前你还是宋之御,我还是许弈,记住了哈,我走了。”
说完,他迅速抽手,下一秒宋止雨毫不留情地在拍上了房门。
为了防止自家经纪人随时都可能打来的夺命连环call,宋止雨还是乖乖拿出手机挑了个光线好的角度拍了张照,然后点开微博认真的用图文结合的方式更新了一条动态,影迷的评论立马汹涌而至。
“啊啊啊啊啊啊,老宋发微博了!”
“看到哥哥今天的自拍我终于放心了!!”
“偶像生病都这么好看。”
“希望宋老师快点好起来啊!!”
“宋先生微博上两米的草终于被清理干净了。安详.jpg”
......
宋止雨粗略看了几条,摸了摸鼻子,莫名觉得有点心虚。
与此同时,微雨巷6号的老房子里静悄悄得没有任何声响。
轻尘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看着满院长势旺盛的杂草,发了长达一个世纪的呆,直到头顶上方一声悠扬的鸣叫将他拉回了现实。
一只白鹤仙气飘飘地落在他面前化成了一个宽袍束发的少年。
“阿尘,我绕着你的头顶飞了好几圈你都没看见我。”
轻尘轻轻扫了他一眼,懒懒开地口道:“当心有人把你拎到动物园去给人参观。”
要是换在从前,乘风是一定会和轻尘拌拌嘴皮子的,但今天老朋友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状态让他也没了拌嘴的兴致。
他撩起衣袍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对方:“你今天怎么了?”
轻尘挠挠头发,沉默了几秒后突然站起身往屋里走去:“跟我来。”
五分钟后,乘风的惊呼穿透房门飘到了院子里,把好不容易落在野花上休息的蝴蝶吓得振翅高飞。
“你是说......有人连续三个晚上给你送来了这些花?”
“嗯。”
乘风用手指捏着一朵枯萎的茉莉,细细端详了好一阵,这才面色凝重地对轻尘说道:“轻尘,你说这会不会是你......”
“不可能。”
轻尘迅速打断了乘风脱口而出的猜想。
“我都还没说是谁呢?”
乘风被轻尘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只能看着他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地上的干花微微喘气。
“虽然手法很像,但师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渐渐平静下来后,轻尘这才开始向乘风解释起自己的疑虑。
“况且你觉得这个时候送花符合自然规律吗?”
“为什么不符合?现在不正是百花盛开的春天吗?”乘风眨眼看着轻尘,还是不太懂这送花与时间之间有什么内在联系。
“可这是茉莉。”
乘风在脑中细细回忆了一下茉莉的花期,终于意识到眼前这几朵花的出现确实有违常理。
盛开在五月的茉莉连续出现在了萧瑟寒凉的二月早春里,时间和花期的严重不符让乘风也意识到了事情背后的蹊跷之处。
“不过现代人不是还有一种温室养花的技术么?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拿温室培育出来的花搞恶作剧呢?”
轻尘坚定地摇了摇头。
“自然生长在广阔天地间的植物,哪怕是再小的野花,终归都带有在大自然的风吹日晒和雨露滋养里继承下来的一点灵性。这些送来的花即便已经离开枝头干枯萎顿,也还是能从中感受到它顺应自然而生长的力量。”说着,轻尘手中的干花仿佛在呼应着他的论证一般发出一层极其浅淡的光芒。
这光芒转瞬即逝,还不等乘风仔细看清楚,便仿佛在眨眼间退回到了茉莉枯萎泛黄的花心里。
“看不出来你对花也有这么多的研究。”乘风瞪大了眼睛看着轻尘,仿佛在膜拜一个经验老道的养花大户。
“姜滕告诉我的......”一抹浅浅的笑意浮现在轻尘白皙的脸上,但话音未落他便陡然睁大了双眼,担忧如同一片巨大的乌云覆盖住了他脸上的所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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