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丞相府是哪吒当值。三更时分,他巡查一圈,正要进内院。忽然听到云板急响,急忙赶往大门,却见看门的左右小兵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的说道,“禀……禀告李三将军,门外是那个……那位……白天阵上死了的杨道长……”
杨戬在相府门外听得分明,门内盘问小兵之人正是哪吒,他摸了摸鼻子,生出个促狭主意来。
哪吒踢开小兵,自去开了门,就见杨戬长发披散,面色青白,飘飘杳杳,身形随风不定。
“哪吒师弟,我……死得……好惨……白日阵上被那花狐貂吞吃肉身,如今已是魂飞魄散,难归玉虚……呜呜呜……”
哪吒初时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皱起秀眉,惊问道,“杨师兄,你竟还没死?”
杨戬见被他迅捷识破,颇觉没趣,遂收了化形之术,意外反问道,“难道师弟你还精通魂魄之术?”
他却不知哪吒七岁被迫自刎,割肉剔骨,后来又遭逢生父发难,几乎魂飞魄散,当过好几年的孤魂野鬼,这魂魄之术的精通,说来容易,得来行程却是血泪交织。
哪吒咬了咬唇,淡淡答道,“魂飞魄散不是你这样的。”他不欲多说此事,接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戬正色答道,“你我道门徒弟,各有玄妙不同。快带我去见师叔。”
哪吒犹豫了一下,一把扣住他脉门将他往里拖去,“和我去请师叔定夺。”
杨戬见他防备心重,只得任他扣着脉门。他幼时曾在人间混居,深通人情世故,此刻清冷月光下见哪吒身着如雪白衣,腰系红绫,竟是早夭少年的打扮,心下微觉奇怪,问道,“你为何穿成这样,师叔不说你吗?”
“师叔为何要说我?现在又不是对阵时间,当然怎么舒服怎么穿了。”哪吒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
“颇为不吉。”
哪吒大怒,“杨师兄,我敬你阵上英武,为何无端辱我?我一出生就如此,混天绫是我的伴生法宝,我高兴拿它当腰带是我的事。”
他天真的以为杨戬是多管闲事质疑他显摆法宝,杨戬却是被他那句“出生就如此”吓着了,忍不住想起师父每回提到乾元山那对师徒时那微妙回避的情形,觉得自己可能是触到了某些连师父也不想深探的内情。玉虚十二金仙中,玉鼎真人和太乙真人颇为交好,教徒一道却是谨守其师元始天尊教诲,互不交通,以免杀劫另起波澜,因此两人对于彼此的来历身世竟然茫然无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里长叹一声,觉得对方性格恶劣,可惜了这等好相貌和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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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云板鸣响,姜子牙和府内将官早已起身聚到殿上。
见到哪吒杨戬并肩进来,姜子牙惊问道,“杨戬师侄,你白天才阵亡,为何现在又活过来了?难道有起死回生之术?”
杨戬行礼后,将自己变化花狐貂腹内,又听魔礼寿放花狐貂进城要伤武王、师叔,自己趁机弄死花狐貂一事说明。姜子牙听到他有这等奇功,闻言大喜,点头称赞,“杨师侄道行高妙。”又对左右说,“我西岐有这等道术之客,何惧对方异人魔功!”左右点头称是。
哪吒见姜子牙点头接受了,方才放开杨戬脉门,垂手站到一边。
姜子牙又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弟子还是打算变回去,伺机立功。”
“你有此奇术,不妨显示一二。”
见姜师叔许可,杨戬随风一晃,已变成花狐貂满地跳,身形幼小,毛绒可爱。众人看着,无不击节赞叹,连哪吒也禁不住瞪大双眼,面露喜爱之色。
花狐貂乌亮双眸滴溜溜一转,已窜到哪吒脚下,哪吒俯身试探的想摸他毛,花狐貂大方的任他抚摸,又顺势一窜,已经跳到他肩上,拿舌突然触了触他耳垂,哪吒“啊”的一声,格格笑起来。他待伸手去捉时,花狐貂却又跳来跳去,蓬松的大尾巴在哪吒雪白的脖颈上扫来扫去,逗得哪吒笑个不停。
众人很少见他如此开怀大笑,只觉这位杀神美少年笑起来不仅色如春花,笑声亦如银珠纷纷落玉盘,十分动听。众人连番苦战下的阴郁之情也随之一扫而空,心情也都不由得明朗起来。
内有金吒见哪吒欢喜时如此娇妍可爱,越发坚定了要哄回弟弟的决心。
玩了一会儿,哪吒依依不舍,到底骨子里还是个孩子,对姜子牙问道,“姜师叔,今夜能否将花狐貂留在这里。”
“胡闹。你杨师兄还有大事要做,怎么能浪费时间陪你在此玩乐。”姜老师批评小孩。
他又对杨戬变成的花狐貂说道,“杨师侄,既然你有此奇术,不如去试着将魔家四将的法宝取回来一二。”
花狐貂趴在哪吒肩头,看着他点了点头。见杨戬不打算变回来,姜老师只得继续吩咐道,“你这就去吧,自己小心。哪吒送送你杨师兄。”
“杨师兄,那我就送到这里了。”哪吒顶着花狐貂走到相符大门口,将他放到地上。
杨戬变回原身,笑道,“多谢师弟相送。”
“不敢,师兄你自己小心。”哪吒打了个呵欠,变脸如翻书。哼,看在你变毛绒绒小动物逗我开心的份上,小爷我就不计较你变鬼吓我的事了。
杨戬向前走了两步,忽然笑道,“差点忘了这个。”从袖中取出一个豹皮囊扔给他,“师弟,你看看可缺了什么?”
下山前,他遵玉鼎真人之命,先取道乾元山,去取太乙真人帮他锻造的几粒金弹子,着实大开眼界,不说太乙真人所居仙山奇美华丽,遍地仙树芝兰,奇珍异兽;金光洞府中金光射日,神光笼罩,辉煌高尚;洞内景象十分灿烂,机具神x韵百般万丈,有如铺金盖银般富丽堂皇;单就金霞童子帮哪吒收拾的四季换洗衣物,熏香被褥,零食点心,九宫连环等奇趣玩具等都多到超出修道之人想象,一套套不要钱的往豹皮囊里塞。太乙师伯对此的解释是,“我这徒弟生得玉雪可爱,自然应当多置几套衣服,让姜师弟看着也喜欢。山下人族粗糙行军清苦,怕哪吒恋床休息不好,此次贤侄帮忙带新的熏香被褥过去,将他前次带下山的被褥更新替换,省心省力。”此外,作为一名炼器宗师,金光洞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奇趣玩具,哄徒弟玩。
最后,太乙真人又嗔怪金霞童子不够细心,补充道,“凡水脏污,水玲珑只怕很快已用完,如此他还能去哪里沐浴?这次将水精多带些给哪吒。”于是又特意让杨戬加带了一瓶水玲珑。这玩意儿系昆仑稀罕水灵,等闲有山有水之地,只要一滴就可清洁地脉,吸纳天地灵气,实乃众多修道之人争抢宝贝。修道之人多用在泡茶灵泉中,可使泉水更加清冽灵郁,可是在哪吒这位洪荒走过来的绝世仙师眼里,它不过是徒儿的洗澡水净化器而已。
杨戬对比了一下清贫的玉泉山,吐血而亡。
全文终。
当然,以上两句是开玩笑的,以下是正文。
哪吒接过豹皮囊,打开看了看,果然很是欢喜,笑道,“多谢师兄费心。”
杨戬见他笑眯了眼,心下也觉喜欢,遂摸了摸他脑袋,说道,“哪吒师弟,你笑起来真是很好看,可以的话,多笑笑。”
杨戬平素讲话,一句话先在肚肠里绕几个弯,难得像此刻如此直抒肺腑。哪吒目送杨戬远去,却不明白为啥这位杨师兄如此多事讨嫌,连人笑多笑少也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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