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栗高空

“保护程序启动……”
“自动解除蜡封状态……”
“恢复记忆中……”
“记忆已恢复。”
“……”
一阵电子音在耳边响起。
李腾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他在把自己丢上石柱的时候，曾经设计过一个保护程序。
就是他万一在演出中死亡、被蜡封或遭遇其他不可测的意外，会自动启动保护程序。
恢复自由之后，李腾回头审查自己设定的影视城剧本审核程序……
发现确实有漏洞。
就比如刘适源这种，明明他跑步跑到第一，却因为所谓的珉主选择，被其他七人嫉妒，一起把他给投出了局。
这并不违反他制订的规则。
但是，如果把规则制订得太死，编剧和导演就失去了足够的权限和自由度，设计出来的剧本会很没意思。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这一次上石柱的时候，还有看到咖啡馆的时候，很明显会出现一些记忆，如果不是被蜡封，再多经历几次剧情的话，他很可能就把以前在石柱上的经历给回忆起来了。
如果决定重新玩石柱的游戏，得把上一次石柱一千多年的经历完全删除掉才行，而且是无法恢复的覆盖性删除，否则一旦他在玩的时候回忆了起来，就会失去乐趣。
……
“石柱的剧情，你都玩过几百遍了，厌不厌啊？”
一个白色雾团出现在了李腾的身边。
“明明才两遍。”李腾纠正。
“那是因为你把之前的记忆洗掉了，而且是覆盖式抹除，所以你不记得了，其实你已经玩过几百遍了，我都厌了。”白色雾团反纠正。
李腾闷闷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把自己之前几百次经历的记忆永性性删除这种事情……应该是有很大可能的。
因为他先前被解除蜡封状态的时候，就曾经有过删除上一次经历的念头。
“还是和我换另一种玩法吧。”白色雾团建议。
“什么玩法？”李腾问。
“果然你把这段记忆也删了，真有你的。好吧，我再和你说一遍，另一种玩法，就是把你的数据复制一份，丢到我创建的剧本世界里去，并给他灌注一段所谓的现实生活经历和记忆。
“然后建立一个虚拟剧场，创造一堆虚拟的观众大佬和我们一起观看你的复制体的表演。
“说简单一点，就是我负责搭建表演的舞台，你负责提供演员，我们一起看戏。
“还可以让那些观众大佬们给你复制体的表现打分，是不是很有意思？”白色雾团向李腾提了出来。
“你是入侵影视城的木马病毒，我怀疑你这么做是别有用心。”李腾对此表示怀疑。
“我破坏过你的影视城吗？我想破坏也破坏不了啊！我们一起被困在了这个虚拟世界，都无法回到外面的物理世界，而且同样的无聊，你倒是说说，我能有什么用心？
“而且你有能力弄出一片虚拟空间把我单独关押起来，但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因为你根本找不到真正的活人说话，除了我之外，这影视城里其他所有人，都只是你编写的一段一段代码而已。”
白色雾团对李腾说的话表示呵呵。
“好吧，这对于解决现在的无聊状况确实有些帮助。”李腾在深思熟虑之后，同意了白色雾团的提议。
……
在反复核对检查了白色雾团创建的这个虚拟剧本世界没有什么陷阱之后，李腾决定亲自进入剧本之中去体验。
然后留一个复制体在外面冒充自己当观众。
最高权限当然捏在自己的手中。
当然也少不了给自己加上各种保护程序以防万一。
……
白色雾团这次编写的剧本名叫《黑雨》。
“你这次剧本主角的人设，和我的性格不太符合啊！会人格分裂的。”李腾研究着主角人设，向白色雾团提了出来。
“总是很强悍、很上进、很聪明多没意思啊？也该换换口味了。”白色雾团有它独特的见解。
“好吧，试试看。”李腾没再说什么了。
记忆抹除、修改……
一切准备就绪。
李腾进入了剧本世界。
……
李腾坐在电脑前玩游戏。
神智一阵恍惚，片刻之后又清醒了过来。
嗯嗯……
和以前的剧本不一样，这个剧本直接修改了他的底层记忆。
在这个剧本世界里，他是一个宅男，在家里做游戏直播，是一个小小的游戏up主。
窗外下着雨。
暴雨。
不过李腾知道那外面不是普通的暴雨，因为，落下的雨水是黑色的。
如同墨汁一样，让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无边无际的黑色。
但是，这黑色的雨，却不会像墨汁那样把雨地里的人们的衣服染黑。
也不会把地面染黑。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些雨水只是散发着黑色的雾气而已。
落到地面、渗入地下、雾气散尽之后，和普通的水并没有任何区别。
科学家们对落下的黑雨进行了大半年的研究，没有在其中发现病毒、细菌、或者其他任何未知的物质。
最后得出结论：
黑雨没有任何害处，只是发生了异常光线折射现象，让居民们不必恐慌。
一边玩游戏，李腾一边莫名其妙地回忆着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
他的父亲在一年前经历了一场车祸，生活倒是能自理，但是腰坏了，走不了太长的路，做不了任何事，几乎是个废人。
母亲是一位老师，在小学里教音乐。
还有一个妹妹，父亲车祸那次，她也在车上，她比父亲更惨，被截去了双腿。
他自己在大学毕业之后，进过公司、跑过快递、送过外卖，但都因为各种原因离了职。
各种原因……最大的原因是觉得苦、又赚不到钱。
第二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记忆中的自己不怎么擅长和人打交道，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最终他宅在家里，成为了一名游戏视频up主。
虽然挣的钱很少，但这个他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不用和人打交道，每天玩玩游戏、专注做自己的游戏视频就行了。
“别玩游戏了！看你整个人都玩废了！”
李母恨铁不成钢地罗嗦着李腾。
好容易供他读完大学，结果宅回了家里，每天黑着个眼眶在家玩游戏，谁家孩子这样，当父母的不着急啊？
而且家里两个病人要照顾，到处都要用钱，天天打游戏也不挣钱，是想累死你妈啊？
“我是在工作。”李腾接过饭菜迅速反锁了房门。
闷着头想了一会儿之后，李腾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太争气。
为什么自己这么不争气呢？
自己是这么不争气的一个人吗？
总感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太对。
算了，不想了，头疼。
“如果你在三个月之内找个女友回来，一年之内结婚，两年之内生子，你打游戏的事情我就再也不罗嗦了！”母亲在房门外大声补了几句。
“找女友？找女友多费钱啊！而且，我这双手会吃醋的。”李腾回到电脑桌前放下碗筷，小声嘀咕了几句。
外面的暴雨，仍然继续下着。
吃过饭之后不久，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碗筷拿出来！”李母的声音。
李腾连忙过去打开了房门，却是没把碗筷递给李母，而是自己直接进了厨房，把一大堆碗以及锅铲之类的都给洗了。
“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帮我洗碗？”李母很是诧异，这和儿子平时的人设不太符合啊？长大了？开窍了？懂得心疼母亲了？
李腾也沉思了起来……
他以前是一个很懒的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从来没洗过饭做过家务。
今天这是怎么了？
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妈，抱我去上厕所。”
一个声音从另一间房里传了出来。
李腾听着很有些耳熟……
废话，当然耳熟，自己的妹妹嘛！
看着李母很吃力地去抱妹妹，李腾冲了过来。
“我来吧。”
李腾冲了过去，把妹妹从房间里抱出来送进了卫生间，放在了马桶上。
后面的事情就不太方便了，交给了跟过来的李母，让李母过来扶着她，等弄完了他再进来抱她回房去。
离开卫生间的时候，李腾又回头瞅了妹妹一眼……
妹妹的名字叫……李安娜？
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
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发生了错乱？
“哥你看什么？”李安娜红了脸，连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没啥，你想多了。”李腾连忙走回自己的房间。
“呵，儿子长大了哈，懂得帮妈妈做事了，也懂得心疼妹妹了。”李父扶着腰走到客厅里，夸赞了李腾几句。
“应该的，有什么事喊一声让我来做。”李腾说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李母没有麻烦李腾，她还不太适应儿子突然变得这么懂事。
安娜上完卫生间之后，李母自己把她抱了回去。
李母出去上班不在家的时候，安娜会自己用手撑着去上卫生间，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
“为什么我的家庭这么不幸？”
李腾坐在电脑前，苦思着这个问题。
……
外面的黑雨下了停，停了下。
自从三年前第一次出现黑雨，这三年时间里，几乎都是下两天、停一天，而且全都是暴雨。
……
一周后。
中午。
“别关门，妈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谈。”
李母送完饭菜，神神秘秘面露喜色抵住了李腾的房门。
“什么事？”李腾看到李母的神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妈在学校得了一笔奖金，两千块钱，你最近不是很缺钱吗？妈决定把这两千块钱送给你，不用还的。”李母拿出手机，当场给李腾转起了账来。
“别！千万别！你不说清楚我不收的。”
李腾当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说有好事，还主动转钱，这和李母平日里的人设非常不符啊！
李腾决定宅在家中做游戏视频的时候，母亲就曾经放言，说不会再给他一分钱的生活费，甚至还按月收起他的房租、饭钱来。
如果哪个月没及时交，还要收利息！
也能理解，毕竟家里还有两个病人，虽然安娜也在做直播，唱歌那种，基本能赚回自己的饭钱，但李父不能做事，李母肩头的担子是很重的。
现在却主动转账两千给他，肯定有很大的问题。
所以，一定要问清楚了才行。
“妈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和对方已经约好了时间地点，就在今天晚上，你务必要去赴约和对方见个面。
“如果能成的话，你爸的药钱、你妈的心病、你妹的假肢、还有你一辈子的幸福，就一起解决了！”李母很兴奋很憧憬的表情。
“就是说，如果我答应去相亲，不管成不成，这两千块钱就归我了？”李腾试探。
当然，他也没想要这两千块钱。
“成功了才行，否则算借款，要连本带利一起还的。”李母严正声明。
“呵呵，这钱我不要了，您还是自个儿去吧！”李腾准备闭门谢客了。
他觉得他是个宅男，相亲这种事情太丢人了，与他的性格……不符。
本能地……本能地？
表示反对？
这内心怎么有些挣扎啊？似乎有两种性格在冲突？
人格分裂了吗？
李腾又开始头疼了。
“听我说完！你知道老妈给你找的相亲对象是谁吗？”李母死死靠住房门，不让李腾有闭门谢客的机会。
“是谁？”李腾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问。
“是鹤市首富柳乾的女儿柳茵。”李母说这句话的时候，激动得声音都在打颤。
柳茵？
这名字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熟悉？
首富的女儿，应该听说过的吧？
“妈。”李腾一脸关切地看着李母。
“怎么了？”
“最近药是不是停了？”李腾摸了摸李母的额头，看看她有没有发烧。
“滚！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啊！现在连你亲妈说的话都不信了是不是？”李母大怒，伸手拎住了李腾的耳朵。
“松手！”
“不松！答应相亲才松手！”
“好好好！我答应。”
“我知道你不信，我一开始也不信，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我充分核实了她提供的证据，确认了她就是本市首富柳乾的女儿柳茵。”李母松开了揪耳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