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三十年

京西。
吱吱嗒嗒嗒.....
“报告！”
王清出现在门口，递来一份简报，往来传消息现在就是她了。
“什么事？”
王清递上便条，纪朋飞离得近接过。
深城蛇口的袁庚同志给谷木同志去了个电话，问那个口号要不要改一下，谷木同志转述来的内容。
“什么口号？”傅恭下意识问道。
“是那个....”
纪朋飞提醒：“他那个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口号。昨天他不是跟梁相见了小家伙，然后这个被批评了......哦，要把金钱跟生命对调一下。”
看了眼内容大致没错，拿起来给大家传阅。
一个个看过去，谷木电话接了多长时间不知道，但写过来的内容却不多，手写一页纸。
京西虽然封闭起来开会，但与外界的电话还是没有断，各地都有能直接首长们的线路，深城蛇口这样的地方也不例外。
“那就是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怎么还是金钱，....”
“比之前顺耳多了。效率高产出多嘛......”
众人无奈笑，目光看向坐在王真边上的邓希贤。
之前那句完整的实际是个打油诗体——“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顾客就是皇帝，安全就是法律”......
据袁庚自己说，本意是用这个来治懒人治惰性治散漫的工作作风。
但用的词实在有点过分，在数十年里，中国这个社会的主导价值观里，哪有金钱皇帝的地位。
再说蛇口是对外开放的开发区，你们的顾客是普通老百姓吗？
显然不是！！！
以致于争论不断!
数年争论后，后两句被丢开了，前两句被邓希贤首肯，大字牌立在蛇口，成为改开符号，但争议仍在。
“这个家伙...还有心思想这些。”王真看过后摇头。
不太高兴。
今天可是周末，发达国家不知道多少人在休息，而在中国，有一群人在玩命地抢时间。
袁庚被李一鸣“骂”了之后，现在来这么个转电，其实只是想问，原来说的还算不算。
这个电话，似乎是在求一个解答，或许要邓希贤的一个支持？
袁庚做过多年地下工作，国内国外跑，原来还是胡志明的顾问，为人手段灵活多变。
在蛇口搞开发区，手段高明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是来自蛇口开发区区长熊秉权的一个“好评”......其实是说他玩弄权术很厉害。
袁庚年资长，又很强势，把区长熊秉权弄得头大不已，经常争吵闹得不可开交，被人趣称为袁熊大战。
“怎么能不想啊，...”
纪朋飞感叹，言下之意是说袁庚有危机感了。
“倒也是......”
大家都很清楚，昨天夜里，必然很多人睡不好觉。
蛇口不是哪个乡下的村头，这代表着改革观念的冲突，路线问题。这话都传开了，现在又要改回来，若不是明天大家要学新文字报纸暂缓发行，说不定今天就有人开始弄一个整头版来报道这个事了。
大家也都很敏感，特别是自己“一手”弄出来的事业，如果被人否定，那种滋味不仅仅是难受，还有痛苦。
“怎么说这个事啊？”
几人相互看看，按资源论里的观点，过去犯的错也是现在发展的资源，教训可以吸取，经验可以增长，错误还可以当成放给敌人的烟雾弹......
当然，这现在不能放开讲，只能私下说，不然大家全都猛劲犯错了，上面一放，下面就乱。
另外，同样对李一鸣的了解，那孩子字典里头没有功过相抵这一说，功是功，过是过，终究还得被编成六位身份证码放到民族史里头让人评点。
我们的新系统管理的可不光是活人了，在这片土地上滋养生长过的人都得入档，这其实是一个极其伟大的工程，也是很艰巨的工作。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死后被人说“晚年犯了哪些哪些错导致国家和民族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其实袁庚有推动政改的野心大家都知道，但毕竟都七十二岁了，你还能活几年，野不野的无所谓，只要你能真正摸出一条让国家富起来的道路来。
无论是深城，还是特中之特的蛇口，经济方面的发展真的很快。
犹记得早在七九年底，那时候还是刘田夫任粤书记，中央几个部长到蛇口考察，准备确定支持和帮助交通部招商局开发蛇口工业区的方案。
那时蛇口是一片海滩和荒山，路面坑坑洼洼，连厕所和洗脸水也没有。
而去年希贤同志下去视察，整个深城和蛇口的面貌就大不一样了，高层建筑林立，道路四通八达，万吨级码头、直升飞机机场开通使用，电讯、供水、供电、防洪、供气和处理污水等初具规模。
给人的感觉就是短短四年，一个现代化的工业新城在我国南海前沿崛起.....
再给人感觉，如此全面推进，再过十多年，世纪末，就可以实现希贤同志跟曰本首相大平正芳会面提及的“人均一千美元”，全面“小康之家”目标。
袁庚在蛇口搞“全新”的劳动用工制、干部聘用制、薪酬分配制、住房制度、社会保险制、工程招标制及企业股份制，这里头很是有不少有益的内容，至少整体的生产效率比内地的企业要高。
也正是在这一点上，让很多人产生了困惑，到底原先的那套行不行。
现在这个困惑没有了，答案很清楚，发展可以也可能解决问题，但并不是一定会解决问题。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是已经发展起来了，他们在社会上的那些问题解决了吗？
黄！赌！毒！这社会三大害解决了吗？
并没有！
有的发展改变的只是人的脑子，原来不能接受的，以后你就习惯了，但你要不要这种习惯？！
你习惯了之后，你还是原来的你吗？
不仅仅是李建国在汇报里提及内地受香江多大的毒害，光是说香江的地产商从内地卷起数万亿资产就足以让人冷汗泠泠。
再随着李一鸣把资源、生产、社群这些概论用理论和实践把大家脑子洗过一遍后，这一句标语也变得再次刺耳起来。
发展之后的财富属于谁，能不能造福全国百姓？
人均年收入一千美元，全国一万亿美元，后者可以实现，但人均....也可能是统计表上的数字。
人均年收五百元人民币，再加上一百个身家百亿美元的“首富”，也可以均出一千美元加上五百元人民币的“漂亮数据”。
“我记得八一年那些人想对蛇口入股，袁庚是拒绝的。”纪朋飞提了一句。
当时香江有十一个资本家，李家城、霍应东....要入股蛇口开发区，袁庚在犹豫中拒绝了，不管犹豫是不是真的，现在看，他还是拒绝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