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凌

再次睁眼，是白色的天花板，鼻尖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味。
许是还没适应，眼睛有些酸涩，闭上眼，竟流下了眼泪。
母亲......
卿凌心里一惊，慌忙从床上起来，这才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医院。
身上仍有些部位很疼，可卿凌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便向门外冲去，却在门口与刚准备给她换药的护士撞上了。
护士手里的药散落一地，抬起头刚想骂人，瞧见卿凌焦急的面孔，硬生生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护士，你知道我妈妈在哪吗？就中午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三十多岁左右。”卿凌抓住护士的衣袖，急迫地看向她。
“......”护士欲言又止，看向卿凌的目光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同情。
卿凌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可她不敢说，万一不是呢？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最终还是护士先败下阵来，“你妈妈她......已经去世了。”
怔愣了片刻，卿凌放开抓着她衣袖的手，摇了摇头，不住地往后退，“不，不会的......你骗我！”
护士有些后悔自己的直白了，张了张口，可实在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何况自己面前这个小女孩才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最终，也不过只能说句“你节哀吧”这种干巴巴的话。
“......她现在在哪。”
“在停尸房。但是你现在身体......诶！回来！”没时间听护士的长篇大论，卿凌推开她，在医院走廊里奔跑着，寻找她口中的停尸房。
走廊上人群密集，卿凌路上撞到了不少人，她口中的对不起一刻也没停过。众人见她年龄尚小，看着又像是真的有急事，便都没有计较。
一路问了许多的人，卿凌才终于在这阴森的地方停了下来。跟门口的管理员说明情况，在他的带领下，来到存放卿清尸体的冰柜前。
尽管是在这工作的，管理员仍觉得有些晦气，小声嘟囔了什么，再跟卿凌说了些注意事项，便出去了，度快得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
待管理员出去后，太平间便彻底安静下来。卿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和不规则的心跳声。
良久，卿凌轻笑出声，“如你所愿，你解脱了啊......”
笑着笑着，眼泪却不自觉滑过脸庞，流入嘴里，又咸又涩，“可是，你让我怎么办？这么多年来，我们彼此相互折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那个男人，你不是很爱他吗？你苦心经营的婚姻，你不要了吗？呵......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哪怕死，也不愿给我留下一言半语。”
缓缓蹲下身，卿凌掩面，“......求求你了，醒过来吧......醒来之后，你要打要骂，我都绝不反抗......”
抽泣声抑制不住的越来越大，卿凌想，就这样吧，就任性这最后一次。
......
“出来了啊。”看着眼睛有些红肿的卿凌，管理员善意地笑了笑。
“嗯，谢谢你。”一开口，卿凌才觉自己竟连声音都沙哑了。
“其实啊，像你这种情况的，我们见过的也不少了。你还小，未来都还没有定数，这心态呢，还是要放平的......”卿凌有些走神，看，连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这般的关心她，而自己的父母呢？他们把她当什么了？
直到管理员在卿凌面前挥了挥手，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唉，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管理员以为卿凌还沉浸在伤痛中，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谢谢。”卿凌点了点头，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
......
回到家，卿凌先去了母亲的卧房。
再次进入这间房，却已物是人非。
地面上的狼藉，无不提醒着她，她的母亲，不过是一个疯子。
安安静静地，这个房子，从来只有她和母亲住。母亲走了，少了那些辱骂声，她现自己反而不习惯了。
自嘲的笑了笑，卿凌开始收拾整理母亲的遗物。但其实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一个行李箱便足够了。
夜晚来临，卿凌依旧在母亲的房间里。晚饭她只草草用两个面包便解决了。
她忽然想起，母亲安静的时候，总喜欢坐在床尾边，看着窗外出神。
窗帘没拉，她学着母亲的样子，也坐在床尾边。月光透过窗户，轻轻洒落一地。
母亲是孤独的，她一直都知道。她深爱着那个男人，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报。
卿凌想，何必呢？爱一个不爱你的人，到头来，受伤的不还是自己吗？也许她还小，不能理解世俗这些所谓的情爱之事，可她知道，母亲不幸福，或者说，母亲从未幸福过。
看了片刻，她还是不能够理解母亲平时的感受。
微微叹了口气，无论那个男人有没有爱过母亲，他始终都是母亲的丈夫，母亲去世的消息，她总归是要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