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缠着你

77.番外6 【第二世 下】

四下多是槐树, 高大蓊郁的槐树掩在湛蓝天边,淡淡天光洒落下来,阒静无声。
渐渐的, 才有一阵窸窣作响。
马车行驶在山路上, 碾过沙石而上下颠簸起来, 颠着里面的人心绪烦乱, 窗前的碎花布帘摇摆着,她掀起帘子向外望, 依然是树林, 日光下折着灿然的绿意, 一片片树荫自她头顶晃过, 透着清凉。
她放下手, 重新坐回去, 神sè沉闷的闭上眼。
璟初……
依稀想起初遇的那天。
因为爷爷医术jīng湛,远近闻名, 她自小跟在爷爷身边承得真传,自爷爷去世后便接手医馆,这还不足一个月,瑞襄王就派人来医馆寻她。
这城便是瑞襄王的封地, 王府气势磅礴, 瑞襄王的眼中些许轻蔑,她都能料到, 直到遇见他, 那时他坐在游廊下, 静静的看着院落,隽秀的面容映在清冷的微光中,眉目安然,白净的不染薄尘,令她暗叹。
就连他身上,也只有一股清冽的沉木香。
他察觉到她的脚步声,很轻很缓,伴着微风飘来柔暖的气息,竟不觉得抵触,空洞的双眸望向她,疑惑的出声问:“是谁?”
她轻笑起来,没想他看似乖巧的外壳下,内心那般凶悍,越发觉得愉悦:“我是来给世子爷治病的大夫。”走到他身边,嗓音柔软轻灵,撩过心头微微泛起一丝清甜:“王爷说世子爷赶走了许多人,还没近身就被赶跑了,你可别赶我走,我会好好治你的。”
他也没想她会直接过来,不由得怔住,垂下头,只余白皙的耳尖洇开一点淡粉。
乔钰青一想到他,心又隐隐钝痛,两手忍不住攥紧膝上的裙子,眼眶酸涩的发胀,逐渐濡湿目光。
她闭着眼,紧紧抿住chún,泪水濡着睫尖滑落下来,悄无声息。
瑞襄王给的钱,她也只拿了该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其余的都没有要。
两个时辰后,马车进入了小镇。
这里青砖铺路,黑瓦白墙的矮楼,屋檐下都悬着红灯笼,马车最终停在老屋门口,侍卫搬起脚凳放在车前,她踩着凳子下去,叫道:“爹,娘!”
乔母本来在院子里择菜,猛地一惊,连忙放下菜跑出去,她这一走就是半月,见到她,急忙拉起她的手牵到面前,关切的打量起她,问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若不是你时常写信回来,我真要去找你。”
乔钰青便一笑,露出白细的小牙:“娘,我没事。”
乔母眉间的担忧才捋平一些,随即想到什么,看了看面前的侍卫,见他穿着比寻常百姓要好,漆黑的衣袍上用银丝绣纹,腰间别着一柄剑,便回到院里,拿出锅中放凉的茶糕,用油纸一包,递给那侍卫:“多谢你送青儿回来。”
侍卫便推拒,可是一来二往,肚子里确实空空的感到饥饿,才肯收下,不甚自在地红着脸道谢,随后驾着马车离开。
乔母这才牵起乔钰青的手,走进了院里,带到房间将她拉到桌前拉下,自己坐到她的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喜上眉梢,轻声说:“你爹在医馆帮你料理着,你不知道,他最近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
乔钰青听了,却是脸sè微变:“亲事?!”
乔母见她果然生气,喉咙一鲠,就有些心虚的说:“是咱们镇里,福运酒馆的那个陆老板,陆明权,你看他一表人才,也不近女sè,重要的是,还掌管着那样大的酒馆,你若嫁过去,这辈子都不用愁吃愁穿。”
“我看他就不错,他之前便心悦于你,被你拒绝后也没有放弃,这会你出门一趟,他便带来好多好多银两来提亲,一谈到你,那眼睛都痴了……”
乔母说着,继续打量她,她脸庞边几缕细发,衬出白肤清透,乌溜的杏眼盛着怒气,小嘴紧抿,别有一番娇艳灵动。
也难怪陆明权不敢再表露心迹,反而用这种卑劣的法子。
乔母心中都看不起他。
乔钰青气的xiōng口起伏更快,狠狠地一拍桌,咬着白牙:“我去找他!”径直冲了出去。
可令她没想到的,福运酒馆已然关门,连陆宅都紧紧地闭着大门,她使劲敲了许久,最后老管家不得已来开门,告诉她,陆明权昨日回京,回到本家去了。
陆明权!
乔钰青气的直要咬碎牙。
她转身去医馆,乔爹一身灰sè长袍在柜台前,手指点在摊开的账本上,指着数目,用算盘算着今日的进账,四下里有些冷清,她进去直接说:“我要退亲!”
乔爹一怔,抬头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她,再垂头继续清账:“父母之名媒妁之言,我既然答应下来,便不会反悔。”
“爹!!!”
乔爹便说:“等我忙完回去说。”
话虽如此,等乔爹真的忙完,两个人将医馆关门回到家去,乔爹依然没有松口,说她及笄有两年,该要成婚了,再下去邻里邻居还不得笑话他们,两人便在房里吵起来,乔母急的出来打圆场,丝毫没有用。
乔钰青心里又气又恨,知晓爹从来极要面子,她这年纪放到镇里,确实不小了,可她坚持只嫁心爱的人,再者,医馆她还在经营,每日赚的银两完全能养家。
她浑身微微发抖,瞪着爹铁青冷硬的脸sè,一瞬打定主意,必须要离家出走,乔爹忽然眯起眼,像是看穿了她,冷哼一声:“陆家的地位虽不高,但还是能惹来不小的麻烦,你若不顾你娘安危,你就尽管跑。”话一撂,转身出门。
最后又说一句:“明日,随我去陆家吃饭。”
乔钰青沉默半晌,回过头来,眉眼盈着烦闷怅然的神sè,见娘亲满脸无奈,轻轻说了一声:“娘,我先回房了。”也抬脚走到门外,穿过游廊来到自己的房间,推开紧闭的门,吱呀一下,她关上门背靠上去,有风拂过院里的花木,窸窣作响,那声音落进耳中,掀起一层层涟漪,久久也冷静不了。
她深吸一口气,乌黑卷翘的长睫毛往下垂落,轻轻地颤抖起来,小脸愈发雪白,暗想着,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瑞王府。
苍白修长的双手伸在半空,骨节jīng致,摸索着终于触到廊柱。
朱红的漆柱一重又一重,廊外葳蕤的花丛,簇成团锦,鲜妍明亮的绽放着,他顺着路找到书房,手落在红木雕门上,轻轻往里一推,霎那间起了风,吹拂起他雪白的衣袍,连着如墨长发。
萧瑞带着两个侍卫找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书桌前,手里执着一柄剑,那柄青铜宝剑通常悬在墙上,剑刃锋锐雪亮,慢慢横在他白净的颈脖间。
萧瑞瞳孔一缩,面sè煞白:“你这是做什么!!”
薄黑的睫尖微微一颤,轻掩着空洞的眸,他抬起头来,眉目隽美淡漠,嗓音幽沉:“告诉我,她在哪?”
萧瑞抽着气,额角怦怦地跳着,却不说话,但见他的手一动,剑刃瞬间深入肌肤里,溢出殷红的血,令他的心头狠狠一绞,气血疯狂地蹿涌上来,气急败坏:“为了一个女人,你真能舍弃性命?!”
萧璟初chún角轻弯,目光里恍惚的缠上温柔,似乎完全不疼,喃喃着:“我要我的阿青。”手更加用力,颈间汩汩地流出大片血水,分外艳丽,浸染了洁白的衣裳。
他当然不愿死,他舍不得离开阿青,更不能容忍阿青被别的人夺走。
瑞襄王终于明白,是真的无法阻止他,顿时神sè灰败,他连自己性命都能轻易伤害,便轻轻地挥一挥手,那两个侍卫点头,转身离开书房,将门关上。
长久的沉默。
萧瑞盯着他颈间殷红的血,顺着衣领大片大片铺开,滟滟的染开血花,那墨发在风中细微地飘拂着,发间簪着白玉钗,俊美的面容愈发苍白,衬出淡粉薄chún,朦胧清冷的隔着一层雾气,宛如隔着千山万水,令人看道不甚清楚。
萧瑞心疼的厉害,又觉得可笑,幽幽的叹出一声气:“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我让你去找她。”又说道:“但你的伤必须要处理,明日再出发。”
萧璟初静默的注视着他,微垂下眸,提着剑刃直接走了出去,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始终提着那柄剑,萧瑞目送着他离开,自然清楚,这是防着他忽然后悔,只得认命地去找金疮药。
天sè就渐渐暗淡。
院子里万物静寂,漆沉沉的。
乔钰青裹着被褥躺在床榻上,呆怔地看着帐顶,想到明日要见到陆明权,皱了皱眉,拉起被子蒙住脑袋,这左想右想,最后还是困倦的熟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外面渐渐起了风,吹着屋里的窗棂摇摇颤颤的作响。
她睡眼惺忪的打个哈欠,杏眸里蒙着水雾,坐起身,等待清醒以后,便开始快速地洗漱穿衣,首先去找乔爹,他正坐在桌前喝粥,见她过来,拿起肉包子放到她面前的碗里,只说:“吃饭。”
乔钰青扁扁嘴,端起碗坐到娘亲身边,才不愿意理他。
到了正午,陆家派马车过来接他们。
乔钰青心里憋着闷火,一路上沉默不语,到达陆府,她直接跳下马车,老管家立刻从台阶迎下来,领他们一路来到来到前厅,对乔钰青欠了欠身:“乔姑娘,我家少爷单独有请。”
乔爹听了,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厅里。
管家便领着她来到后花园,陆明权坐在亭台中,遥遥望着她,黝黑的皮肤,英俊的面容间忐忑不安。
她走过来,惊得他连忙起身,眼中又烁着欢喜的光:“青儿……”
他嗓音低低的发软,几分腼腆,目光从她的眉心缓慢向下打量。
她只是淡淡的笑,一双杏眸水亮,乌黑的长发柔婉地铺在背后,只从耳边落下几缕,脸庞白皙娇美,低笑道:“陆明权。”
他一听到这般轻灵的嗓声,一时呆怔住,脸刷地升腾起红晕,结结巴巴的:“青……青儿……叫我明权就好……”
她挑着眉,神情越发冷淡:“你什么意思,不跟我说一声,这婚事就这么定了?”
一缕缕香甜的气息扑入呼吸里,他的心怦然而跳,扑通扑通地响着,近在耳畔,身子逐渐绷紧,只痴痴地凝睇着她:“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他呼吸也变急:“这两年以来,我发现我更加心悦你,青儿。”
“求你了,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陆府门外。
漆黑的马蹄轻轻踢蹬着,一辆鎏金漆黑的马车停在府邸台阶前,侍卫松开缰绳,上前将车帘掀起,咯的一声,银丝皂角靴落在地上,雪白的袍摆微曳着一丝清冷弧度,带起幽然的清香,渐渐重新归于寂息,侍卫重新握住缰绳,目送着他小心地走上台阶,双手摸索到门,敲了一敲。
繁盛的花木间,骤然响起她冰冷的声音:“不可能!”
陆明权目光一颤,脸上的血sè跟着褪去,默了默,随即来到石桌前坐下,桌上摆着一桌jīng致佳肴,还有只青花瓷酒壶,他沉沉的盯着酒壶,眸里掠过一丝寒光,手放在腿上禁不住攥紧起来,手背bào出青筋。
他早就知道会再次被她拒绝,所以备了这壶酒,只要她一喝,想不成为他的女人都难。
他呼呼地喘着气,脸变得通红,将心底疯狂叫嚣的亢奋压制下去,抬头对她腼腆地笑了笑,温声道:“那便坐下来吃饭罢,吃完我同你一起去找爹娘,你若不想嫁,那便不嫁。”
乔钰青望着桌上的菜,再看看他脸上的笑,骤然手腕一紧,眼前划过一道白影,就听“砰”的闷响,陆明权措手不及地被踹飞了出去,随着木桌一起狠狠跌落在地,霎那炸起无数碎片,还有菜和油,他便横在油腻的狼藉之中,吃痛的眯起眼。
死一样的寂静。
她像挤压在厚实的冰块上,来不及反应,紧接着,修长冰冷的指尖手指捏住她下巴,一把抬起,正对上他暗沉的黑眸,寒气慑人。
她惊呆了,轻轻地叫一声:“璟初……?”
他的眼尾微绷,隐约洇染了淡淡血sè,暗涌着戾气,下颚亦绷的渐紧,chún角细微抽搐起来。
他紧紧地箍着她,清瘦修美的身姿如玉竹一般,无声息的,自她头顶倾下迫人的yīn翳。
“阿青……”
伴着温柔恍惚的呢喃,她两颊骤然一痛,冰冷的指尖已经捏住她,重重吻了下来。
xiōng腔里的气息顿时鲠住。
陆明权吃力地撑着地,想要爬起来,结果一动浑身剧疼,直疼的龇牙,只得一边揉腰一边艰难地坐好,映入眼帘便是她踮起的小脚,在轻轻颤抖,那修长的手臂锁住她腰肢一点一点收紧,几乎要折断她,往上清瘦的腰线,一身雪白竹纹长袍,腰间的银边绶带缀有青玉,衬得那人身骨冷润。
但见青丝铺落,发间还系着一条白绸,随风轻动着。
这时候,那人抬起眸,露出隽美的容颜,眉目间薄凉而干净,箍住她腰按进怀里,薄chún离开她的chún,淡红的chún上濡着一缕透明的水液,chún角勾出冷笑。
陆明权不由狠狠地一颤,心里腾地冲上怒火,脸红一阵又白一阵,更觉得羞耻,声音颤抖着吼道:“你是谁!!”
四下里忽然涌起肃冷的寒风,一股股狂乱地拂过,穿刺过xiōng腔,带起更深的寒意,而那人还紧紧地抱着她,脸贴着她的脸,薄chún忽而微启:“我的。”
他嗓音清越,透出纯然的满足:“这是我的。”
萧璟初的双眸已有些明净,能隐约看出面前的人是一副气恼嘴脸,他拥着怀里的温软,牵住她的手转身离开亭台,侍卫和管家站在台阶下,俱是恭恭敬敬的弯身候着,直到陆明权怒斥一声:“你别走!!”
刹那间,侍卫眼底寒光一闪,身形飞快地拔剑拦在他颈间,管家只觉得眼前一花,当定定地看清楚情形后,吓得老脸骤白,慌忙扑上去求饶:“我家少爷还不知瑞襄王世子的身份,还请恕罪!恕罪啊!”
侍卫不说话,转脸看向那已经走远的身影,才慢慢放下剑,面无表情,利落地收入剑鞘,再跟过去。
陆明权却是发懵了。
瑞襄王世子
侍卫驾着马车过来,徐徐停在他们的身前,萧璟初便护着她坐进车里,自己才钻进去,将她搂到大腿上来,双臂箍紧她,漫不经心地捋着她的发丝放到chún边亲了亲,满是温暖的清香,烘得呼吸也逐渐发暖。
乔钰青小脸泛红,转过脸便蹭上他的chún,看他chún线抿得细直,知道他心里在闹脾气,瞧他眼眸清冷,顺势亲了亲他的眼尾:“璟初,别气了,我今天就是去找他退亲的。”
chún瓣蓦地下沉,被齿尖咬住厮磨,痒得她一颤,感受着后脑被缓缓托起,搁放在柔暖的颈间,这才发现他颈脖上有道结痂的伤痕,眼瞳缩紧。
他眼尾细弯起温柔弧度,眸中幽然灼热,透着痴乱的爱意,对准那齿痕轻轻地一舔,依旧清甜软糯,呢喃道:“阿青,我没事。”
他chún角勾着,抚摸起她的脸,又用脸颊蹭着她,绵绵的撒娇一样:“阿青,这下,再也没有人能够分开我们,我们回去就成亲。”
乔钰青心下一惊:“王爷他……”
萧璟初低笑道:“他放弃了,他拦不住我。”满眼里惟有她娇美的面庞,细chún粉润柔软,忍不住又亲了下去。
这一次,再不会有人能分开他们,若是有人要夺走她,他杀了就是。
此刻,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的瑞襄王将头磕在书桌上,这兴许是天意了,也好也好,他抬起头,脸上露出释然无奈的神情,这小变态还是交给旁人去照顾吧,他是实在没法了。
阿初为了那个女孩能不管不顾,偏生对其他人冷血的很,想来自己和他娘亲都挺正常,怎么生出来的是这样一只偏执的小变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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