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1
透过窗户上凝结着的水珠,她看见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高高地悬挂在天际。
在高度污染的北京,真难看见这样的月亮。
她像孩子一样笑了,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左脸上一个浅浅淡淡的梨涡,几分天真浪漫的娇俏。
不知道是她的轻笑,还是她轻微震动的xiong腔,让他翻了个身,手臂搭上她的肩膀,脸凑到她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直接喷上她的肌肤,她觉得有点痒,向后瑟缩了一下。
同时也觉得有点疼,他,刚才实在太过凶猛,让她觉得他好像是禁欲了几个月。
他仍旧没有睁眼,然而下意识地把蚕丝被向上托了托,盖住她的肩膀。
一阵暖意袭来,她却觉得心里有些凉。
她费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动作,一寸一寸从他虚空的怀抱中挪出去,身体好不容易挪到床边,膝盖逐渐下移,却碰上了床沿,她借着月光看,这才发现两个膝盖上各自一个蛋大小的乌青。
她还没等擦擦眼角因为疼痛不受控制涌出的泪花,床头柜上的台灯“啪”一声亮了,他双肘撑起身体,看着她的脸,“你怎么了”
她摇一摇头不说话,她本来打算乘他不注意偷偷溜走,谁知道他这么容易就醒了。
不过也不觉得多奇怪,他一向浅眠。
“我要回去。”她说。
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凌晨3点,你让我怎么放心。”
“我开车来的。”
他懒洋洋地看他,笑容宠溺,语气却是鄙夷,“就你那个烂车技,你开车我才不放心。”
她坐在床边,低着头听他训,一句话都不说。
他随手捞到枕头边的灰色真丝睡袍,蹙着眉头下床,走到她面前,在地毯上盘膝坐下。
像一只漂亮的野兽。
温暖的双手握住她的小腿,她起了一层皮疙瘩。
黑眸在她的乌青上停驻,他抬起一只手,指尖试探着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按了一下。
她抽吸一口气,小声说,“疼。”
“你啊,”他无奈,俊秀的眉头皱起来,“你总是这样粗心大意。小时候就是这样,手上全是一道一道的划伤,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腿上的乌青,不知道是在哪里碰得,现在都二十几岁了,还是这样。”
他对着她的乌青,小心翼翼地呵气,她扭头看窗外,眼眶酸热,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家儒,我要回去了,明天早晨还要上班。”
他把脸颊贴在她的腿肚上,委屈地说,“可是我想你陪我睡到早晨。”
明明是30几岁的人了,竟然像孩童一样撒起娇来,她心里软成一片。
咬着唇,柔声道:“医院有规章制度,我不能迟到。”
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冷下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孤身一人在北京工作,回香
港不好么淡氏投资的私立医院里面,随便你选哪个科室,我都可以让你进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份工作如此执着”
她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的事业。”
淡家儒松开她,站起身来,脚尖碰触到地毯上散乱的衣服,柔声一笑,讽刺意味十足,“赵枚小姐,原来你眼中的事业就是这样。那么我问你,你一个月的工资是否够买地上的这一套衣物”
赵枚脸色煞白。
“淡家儒,你是不是一定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羞辱你”他竟然笑起来,面色有几分病态的苍白,唇角锋利,带着十分锐意,“我看我就是太宠你了!”
赵枚低下头,围着被子到地上拉窗帘,也不管他在看,直接松了被子,光着身子开始在地上捡自己的xiong衣,坐在床边费劲地扣起来。
淡家儒大步上前,膝盖顶开她的双腿,把她的身体推倒在床上。
xiong衣歪歪扭扭地,眼角有一道泪痕,淡家儒觉得他的小玫瑰看起来有几分狼狈的滑稽。
右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你究竟想要什么”
她偏过头不看他深邃的黑眼睛,低声说:“我什么都不想要。”
淡家儒忍不住扬起音调,“你说什么”
赵枚猛然转过头和他对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燃着一把火,“我就是不要我的一切都由你来施舍!我的一切成就都要依托于你,我的命运要掌握在你的手上,我的未来要由你决定,我的家人都要依赖着你生存,你就是我的天!我不想要这样。”她闭上眼睛,眼泪滑下来。
更何况,他让她回去,可是她回去了,又何尝有位置
淡家儒忽然低下头,极其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她激烈挣扎,他使劲儿地将她的双手按在床上。
明明是如水凉夜,可是他的唇却极其火热,带着春风化雨的温柔,他的舌头在她牙关处打转,滑过她有点突出的小虎牙,在她的牙龈上极其耐心地画着圈。
她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牙关轻轻颤抖,张开了一个微小的缝隙。
他的舌尖就这么探进她温暖的口腔。
她柔软温热的口腔内壁好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在春风中瑟瑟地,羞怯地发着抖。他环绕着她的小舌头,坚定地极其温柔地在她口中攻城略地强势进攻。
……
一觉醒来,赵枚看着自己腕间的手表,九点整。
她吓了一跳,她已经很久很久都固定在七点钟准时起床,像闹钟一样精准。
遇见淡家儒,她总是失控。
而他在沉睡。
她看着他的侧脸,极其珍视这个男人如此单纯澄净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出现,绝不会让媒体报道的一面。
这是她的。
只是她的。
她定定地看着他,大概是
半分钟。
然后她抱着自己的一摊衣服去隔壁客房穿戴整齐,又悄悄推开卫生间的门洗漱。
她胡乱裹着羽绒服,脚上穿着厚重的雪地鞋,到楼下车库开自己小小的ni cooper。
其实对于赵枚来说,自己开车远没有坐地铁舒服。
可是淡家儒不会同意她去挤地铁,淡家儒说她身上的衣服抵得上一个月的薪水,可是赵枚何尝需要那些
手脚没多少力气,车子启动时总是特别慢,她手有点抖,开出小区才好一点。
手机的短信音响了,她没解锁,看见那上面显示着来自“a家儒”的短信,“你走得太快,好像在逃跑。”
恰好红灯,这个时间北京很堵,前面一排黑压压的车子。
她趴在方向盘上,难过到心中闷痛。
赵枚就是有齐天大圣的通天本领,也逃不过淡家儒的五指山。
赵枚直接开回家,换了件连帽衫,运动裤,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全身都是他的痕迹。
就好像私人物品的标志。
下楼到costa咖啡店叫了一杯双份的意大利特浓咖啡。
“如春,是我。”她给实习导师苏如春医生打电话,“我今天急病,实在去不了医院了,跟你请个假。”
淡家儒,确实是她治不好的病,即使她在大学到博士的六年,专业课平均gpa3.8以上。
“丫头,你是不是知道今天上午我有四台手术故意翘班不来”
赵枚听着苏如春清润的话语,觉得心中郁结微解,“怎么会这么少我还以为今天你要有八台手术。”
苏如春好脾气地接道:”大小姐,你说的没错。上午四台,下午和晚上加在一起四台,正好八台。”
赵枚呵呵笑。
苏如春低声嘱咐,“照顾好自己,别急着上班。要不要我晚上去看看你”
赵枚说,“苏老师,别忘了我自己也是医生。”
苏如春沉吟片刻,说,“你要是有事别忘了找我。”
赵枚说,“好。”
赵枚25岁,北京协和医科大学博士生在读,在协和医院神经外科实习,苏如春是她的导师。
苏老师是国内神经外科界的青年翘楚,年轻俊朗,温文儒雅。在颅内显微手术方面尤其出色,甚至曾经在世界最顶级的医学期刊柳叶刀上发表文章。
她很庆幸可以有他做老师。
放下电话,赵枚微微一笑,思绪一下子又全部被淡家儒占据。
时尚杂志编辑亲切地叫他dd,daniel dan。
淡家儒。
赵枚在一个路边小店花十块钱买了一个薄薄的道林笔记本和一支黑色水性笔,在笔记本微黄的扉页上写下这个名字。
她想要写下和淡家儒有关的一切,当然这个本子的页数太少,远
远不够。
过了这么多年,她和淡家儒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每次和他在一起都觉得和他无比贴近,仔细考量,却发现没有任何名词可以定义他们的关系。
她觉得有点可悲,尽管无数女人明里暗里羡慕过她占据的位置。
无疑,淡家儒是一个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男人。
大部分每个月都要在街头报刊亭买一份时尚杂志的女人和大部分关注财经杂志的男士,都会觉得这个名字无比熟悉。
因为淡氏旗下针对不同人群不同购买力的各线护肤品,香水,化妆品,总销量在近年直逼产业双巨头雅诗兰黛集团和欧莱雅集团。
而淡家儒,是淡氏企业的新一任掌门人。
同时,是许多名门淑女,豪门贵妇,模特明星的梦中情人。
而她,大概算得上是他的童养媳。
只因为他的一时兴起。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因为太心爱这篇文里的人物,反倒有些冒进。
所以这篇文在此大修一遍。
时间顺序会有所改变,人物形象维持原状。
chapter2
赵枚的爸爸叫赵承业,祖父期望不过如此,承继家业。
赵枚的父母结婚之前,曾经找人算过命。
赵家的产业从广州到香港,难免沾染上几分港人的迷信。
两个人虽然是自由恋爱,可是结婚之前合了八字,说是夫荣妻贵,这从让赵家两位老人同意将赵枚的母亲,从事话剧演出的演员许桂芝女士娶进门。
结婚的日期是算好了的,大师保证说按照两人的八字,四月初八结婚将来一定是个男孩。
谁知道大师信誓旦旦,祖父祖母期望中生出来的赵枚,却是个女孩儿。
赵家老太太气得扭头就走,老爷子沉默半天一句喜庆话不说。
只有赵承业乐得不行,在小赵枚的额头脸蛋儿一阵猛亲,还兴奋地在地上转了个圈。
然而许桂芝毕竟不够坚强,不足以抵抗一个家族的轻视和白眼。
老人送来的生子秘方她一直都喝,可是却一直没有怀孕。
在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的时候却检查出宫外孕,切掉了一侧的输卵管。
然后,她疯了。
开始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正常,可是赵承业一走,她就开始掐小赵枚的身体,说她是魔鬼。
佣人换尿布的时候被白嫩的皮肤上一连串青青紫紫吓得失声尖叫,赵承业冷着脸送许桂芝去看精神科。
第二天,她就在家中小洋楼二楼阳台跳下来了。
本来二楼跳下来绝对不会死,可是那时候不知道她是幸运还是不幸,大头朝下,当场就没了呼吸。
可以确定是幸运的事件是,赵枚当时太小,没有目睹这一幕,也说不上留下什么童年yin影。
赵枚第一次见到淡家儒的时候,只有8岁。
那之前她梳着“体育头”,赵承业去洋服店定制手工新装,也带着赵枚一起去。
于是她就变成了穿粗呢格子裤子,黑色背带,白色棉布衬衫,头发上抹着发胶,十足十的油光粉面小公子。
没有半分女孩子的样子。
许是不入眼的儿媳妇儿不在了,赵家两个长辈明显对赵枚越来越关心。
赵承业携了丧妻七年之后,才开始交的第一个女朋友。
彼女说不上出身名门,可是也勉强可以与赵家门当户对,且容貌上佳。
老爷子老太太都极其满意。
赵家收到淡家快递的大红请帖的时候,赵枚正玩着自己裤子的背带,忐忑不安地站在堂下,听着奶奶不咸不淡的几句话。
淡家长孙淡家儒的16岁生日party,邀请赵家人参加。
赵枚第一次看见一贯绷着个脸的奶奶笑逐颜开,眯着一双美丽的凤眼问她:“玫玫,淡家哥哥的生日宴会,有很多漂亮的哥哥姐姐,想不想跟姑姑一起去”
哦,对了,那时候赵枚的名字是玫瑰的玫,听闻她早逝的母亲希望她像玫瑰一样娇艳动人。
赵承业插嘴,“妈,玫玫野惯了,我怕她不懂规矩,丢了您的脸面。”
赵奶奶说:“有什么关系,小孩子难免要淘气一点,更何况我看咱们玫枚倒是个不吵不闹的孩子,懂事得很。”
赵承业说:“虽然淡氏正在筹划收购我们的连锁商店,可是我们的买主并不是只有这一家,何苦这样讨好他们。”
赵爷爷清了清嗓子,说道:“承业,不过是一个party而已,你怎么这么拘束。难不成我们会把孩子给卖了”他黝黑的手握紧了手中茶杯,重重在木质茶几上一放,发出一声巨响。
赵枚吓得躲到父亲身后,赵承业额角也流下了一滴冷汗。
“要不是你为了那个疯女人醉生梦死不理家中生意,长期营运失当,怎么会落得今天积重难返的境地淡家未必比其他买主慷慨,可是至少能够为我们赵家免除清盘危险,保住声誉!淡家一向以宽厚著称,或许还能保得住你在公司的职位!你难道就不能理解一下我们的良苦用心”
赵承业看了眼父亲严肃的脸庞,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赵枚只记得那时她第一次穿礼服裙。
白色的欧根纱质地,蕾丝包边,精致漂亮。
姑姑赵欣慧小姐拍拍她的脸颊,“看,我们家的假小子也能变成小公主啦。”
小赵枚喜滋滋地笑。
赵奶奶数着手里的佛珠,神态十分安详,眼角眉梢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禅意。
party远没有她心里向往的那样美好,她穿着的黑色软皮蝴蝶结皮鞋被一个女人尖利的鞋跟踩出一个向里面凹陷的灰色印子。
她差点跳起来把脚抱在怀里。
不过还没找到可以偷偷脱鞋检查受伤的脚的地方,就又被一个香艳的大腿推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裙下。
千万不要以为喷着法国香水的名媛贵妇就一定芬芳远飘,她们跳舞跳了那么久的舞,腿上腰间都是酸酸的汗味。
她觉得受不了,长袖善舞的姑姑在和漂亮的姐姐们寒暄,她自己一个人揽住穿白西装的侍应生,问他卫生间的位置。
好不容易挪到远离熙熙攘攘衣香鬓影的人群的所在,却丢失了原来的方向。
半山区的大宅子,后面被分成一块一块的小院,绕过灌木丛,前面是翠绿如毯的草地。
赵枚的才在绿茸茸的,看起来十分清新柔软的草地上,忍不住回头看看,果然自己的鞋子在漂亮整齐的草地上留下了一串痕迹。
“你在看什么”是少年清越的嗓音,因为发声的突然,她看见旁边不知名的树木上一只小鸟飞了起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在空气中清晰可闻。
她探头向声源的方向看了看,玫瑰花枝之间,少年的脸看不清楚,只是一片晶莹而带着冷意的玉色,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眼底波光粼粼,处处碎金,往她的方向冷冷一瞧,让她觉得浑身一凉。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故事书里面山间的精魅,或者是野外的狐鬼。
白色条纹衬衣黑色裤子的少年低头从黄色玫瑰的枝条后穿枝拂叶而来,赵枚清楚地看见他咖啡色的小皮鞋踩过地上的蔷薇花枝。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男孩子不是人,大概是摆着雪白的大尾巴的狐狸精之流。
情不自禁退后了两步。
男孩子上前了两步,当时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在少年有几分苍白的皮肤上镀了层淡淡的金色。
赵枚盯着的是他的脚底,看见了影子。
她呼出一口气,“你不是鬼,你是什么变的妖怪”
少年一愣,俊秀的脸庞上出现了几分好笑的神情,“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开口就说别人是妖魔鬼怪。”
他的话虽然严厉,可是语气却是带着笑意的友善,可是她一天的委屈疲惫都涌上心头,忍不住委屈地憋了嘴,想要哭鼻子。
他走到她面前,弯腰看她,“这是要哭鼻子了一点都不坚强。”
她憋着眼泪瞪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倔强。
他无奈叹了口气,她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橘黄色封皮的书,上面写着小王子。
他牵着她的手从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走过去,到了玫瑰花丛掩映的回廊里,看起来他刚才大概是在这里看书。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么”
“赵玫。”
“赵玫,赵家的孩子”他沉吟,“哪一个玫”
赵枚看着自己的沾灰的小皮鞋,闻着浓郁的玫瑰花香,“玫瑰花的玫。”
“你看过这本书么”他把书摊到她面前。
赵枚摇一摇头。
他笑着说,“这本书里有一个小王子,小王子住在一个很小的行星上,他真心实意地喜爱着一朵娇艳的玫瑰花,哪怕他在地球上见到了很多一模一样的玫瑰花,仍然觉得他悉心呵护的那一朵才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并且真心地喜爱着它……”
她听着他讲的故事,不知不觉脸上有点红。
“不过你不是玫瑰花,你不该叫玫瑰花的玫。”
她惊愕地看着他。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金灿灿的硬币,“玫瑰花太多了,你干脆叫一枚两枚的枚好了。”
她嘟起嘴吧,“不要,妈咪说过我要像玫瑰花一样娇艳。”
“你妈妈是谁”
她低眸,睫毛垂下来,“我妈咪在我刚出生不久就去天国了。”
他几乎是恶劣地笑了,“那都是别人骗你的。”
赵枚被他气得红了眼眶,伸出小拳头想要打他。
16岁的少年,轻而易举就握住了她的小拳头,“蠢孩子才会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
她喘着粗气,小xiong脯起起伏伏的。
“你别生气,以后我每天都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他少见地柔声安慰眼前委屈到不行的小女孩。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话算话”
他目光澄澈,说:“当然。”
她认真想了想他的话,然后摇头说,“你骗人,我以前都没见过你,你不和我一起上学,又不到我家做客,你怎么天天给我讲故事”
他眉眼弯弯,“要不要到我们家来生活,有好吃的冰淇淋,还有这片小花园,我还能每天都给你讲故事。”
“我不是你们家的孩子怎么住你们家”
他摸一摸她的头,不知道为什么赵枚并没有觉得反感,反倒挺享受他身上丰沛的清冽香气,“你来我们家给我当童养媳,自然就可住进我们家了。”
“什么事童养媳”她不解地问。
“就是养大了,当媳妇呗。”
赵枚的腿在荡了几下,然后说:“好吧,我答应你,拉钩。”
他伸出小手指头,和她幼嫩的手指勾在一起,她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眉眼都是笑,伸出大拇指盖章。
chapter3
她赵欣慧弄丢了自家的小公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本来赵奶奶和淡家老太太谈佛经谈地正欢,赵欣慧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来,虽然举止稳重并不算失宜,可是赵奶奶了解自己的女儿,怎能看不见她眉宇间的急切。
“找了整个大厅,还吩咐了佣人帮忙找客房,愣是没看见玫玫的身影。”
赵奶奶站起来,“她个小孩子,能跑到那里去呢”旋即又回头对淡老太太说,“我家这个小孙女,实在是不成器,到处乱跑。”
淡老太太还没说话,就看见一个白制服的年轻侍应生走进来,低头道,“少爷让我来通知赵家的人,说是赵家小姐在他那里睡得正熟,让您安排人去接。”
这下几个人放了心,慢慢赶到花园,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儿正在俊秀少年的腿上睡得正欢。
当着赵面儿,淡老太太问,“家儒,看来你和赵家这个孩子倒是投缘。”
淡家儒轻轻应了一声,半晌,说道:“她倒是可爱,只是名字不太好。”
赵欣慧和赵奶奶对视一眼,赵欣慧试探着说,“寿星说说,你觉得名字叫什么好”
他抽了根半干枯的纸条,在地上划了一个清瘦娟秀的“枚”字。
淡老太太微笑着从手上摘下上好的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交给赵欣慧,“这孩子还小,你先帮她收着,就当提前送的聘礼。”
不久之后,户口本上,赵玫就变成了赵枚。
其实名字就是个符号,可是赵枚却难免要在意。
没见过面的妈妈,她给的唯一的东西,就因为那个少年的一句话,就没了。
那种感觉很不好,仿佛自己是一只长得还算讨人喜欢的小猫或是小狗,主人给点东西吃,挠挠痒痒,就可以轻易收服,让干什么都可以。
她委屈地想要骂脏话,可是一直以来算得上严厉的家教让她在把同学们平时骂人的话放在脑子里演练一遍后,总觉得发不好音调,显得不伦不类。
张了几次嘴都没有骂出口,她狠狠地关上了自己的铅笔盒。
8岁的时候,除了一个淡家儒的生日party,一个改了的名字,还有什么变故呢
她在她一开始疑心是摆着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的狐狸的极其俊秀的少年怀中沉沉睡去,睁开眼睛的时候确实在自家的雕花红木大床上醒来,没枕枕头,脖子有点酸疼,身上的小连衣裙板得绷紧,脚上还是带着灰印子的小黑皮鞋,白袜子上的宽边蕾丝都成了黑的了。
她跳下床,自己换下来衣服,去浴室洗澡。
赵承业疼他,可是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难免粗心,家中的佣人是专门做清洁的,不在职责范围内,也不会特意来关照她。
她早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
等到她从浴室出来,穿着拖鞋出房门寻找人影,听见一贯孝顺寡言的父亲扬起的声音:“就算真的要清盘破产,我赵某人也不至于厚颜到要靠着卖女儿维持生计。”
她悄悄踱到书房门口,身体贴在冰冷的墙面上,盯着书房没有关牢的门上镀金的门把手,偷偷地从门缝隙往里面看。
声音不大,但是透着十足的威严,“什么叫卖女儿怎么说你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又是我们赵家的独子,我不允许你说话这么难听。”
赵欣慧说,“哥,爸妈面前,你不要过于激动,少说一句。”
赵承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喘着粗气。
爷爷这尊大佛也出了声,“承业,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却这么孩子气,让我怎么说你好!淡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淡林淑英女士是淡氏集团化妆品,护肤品,香水王国的创始人,能够在全世界占据几乎四分之一的市场份额。淡家儒是谁是她最爱的儿子身后留下来唯一的那一棵独苗!我看他们家的老二的儿子淡家玄,老三的儿子淡家礼,都不及他前途光明。现在她是要给淡家儒挑媳妇,就挑了咱们家的玫玫,那是咱们的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爷爷说完,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喝起茶来,屋子里谁都没再说话,只剩下赵承业的喘气声。
儿子仍然不松口,奶奶缓缓开口了,“我老了,可是还没忘,我们赵家从你爷爷那辈开始经历了多少苦难和挫折,才好不容易成为本城叫得上名的富豪商家,住在这半山豪宅区,坐享三千尺的大宅,你那个时候虽然只有十来岁,可是我相信你也不会忘。”
赵承业沉默,他当然没有忘。
父母从小就在他耳边念叨,枪林弹雨,城头变幻的广州城,祖父一家如何千辛万险在舱底yin暗炎热全是酸臭的条件下来到香港,是如何从移民局取得了身份证,是如何从第一家小卖铺开始起早贪黑努力工作才有了今天覆盖全港乃至半个中国的连锁超市,当年父母忙碌又无佣人照看之时,他曾经自己饿得肚子咕咕叫,把厨房里仅有的蛋和面粉搅成一团用开水烫得半生不熟大口吞食。
赵承业艰难地开口,“妈,你明知道,让玫玫和淡家儒定亲事小,可是没有任何保障事大。淡家儒只有16岁,玫玫
还是个孩子,说他们之间会因为一面之缘产生什么感情才是荒谬。将来淡家改主意了,可以一脚把玫玫踢开,连个离婚协议都不用签,他要是结婚了,说不定还要让我们玫玫做外宅。一旦答应了,我们玫玫,就是要跟淡家儒耗一辈子啊!”
奶奶淡淡道:“淡家儒这样的人,将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贴上来。赵枚的处境,也未必像你说的那样凄惨,说不定将来会夫妻恩爱,琴瑟和谐,感激你都来不及。”
赵承业颓然地在皮沙发上坐下,赵欣慧从香奈儿手包里掏出个红木盒子,打开,放在赵承业面前的桌子上。
翠色流传的上好翡翠镯子,闪着妖异又奢侈的光。
赵枚什么都听不懂,但是感觉心里被塞进一根钉子。
过了几日,赵欣慧领着打扮地精致如芭比娃娃的赵枚再一次到了淡家的老宅,淡老太太把她的小手拉过去,放在她的两只手中间捂着,眉眼之间柔顺而慈爱,赵枚发现淡老太太的手比要漂亮的多,很像是爸爸的新女朋友脖子上带着的那块羊脂玉,沾了人气,光亮白皙。
她被陈妈领到楼上的房间,里面是一片粉红色,铺着淡粉色软垫的公主床,粉红色格纹装饰的床头,两个大大的枕头,纯白的立式衣柜里的衣服琳琅满目。
她觉得自己像是安徒生童话里的丑小鸭,闯进了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墙上好像有无数的眼,看着她。
她看见书桌上橘黄色封面的一本书,是那天淡家儒手上拿着的小王子,后面一半是她看不懂的英文,前面是带着彩色铅笔画的中文,没有拼音,她有好多字不认识。
忘了她乖乖在淡家住了多久,大概是回家和父亲和他未婚妻、还有爷爷奶奶姑姑姑父过了个拥挤的年,才跟淡家儒打了照面。
淡家儒当时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子很高,身子颀长,穿着牛仔裤,白色v领毛衣,外面是一件剪裁异常漂亮修身的黑色棉服,在她房门口摆着手叫她过去,神情十分端正严肃。
她的作业还没有写完,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凳子上跳下去,走到他身边,低下头。
“小玫瑰,你忙么”
她抬起头来,白皙的小脸有点红,吹弹可破的样子,目光特别亮,“你不是说我不能做玫瑰么”
他张大眼睛,黑色的瞳仁特别漂亮,“谁说的”
“你不让我叫玫瑰花的玫。”
“那当然,你要叫了玫瑰花的玫,不久成了所有人的玫瑰了么你是我一个人的小玫瑰,就好像小王
子的玫瑰花就只是小王子的,你明白么小玫瑰,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
那个时候他就直白地告诉她,她是属于他的。
她那时候不明白,也没有听懂。
可是她记住了他的话。
“我不忙。”
他笑了,牙齿细且长,左脸颊上浮现出一个很浅淡的笑涡。
她不知道怎么生出了胆子,或许是因为他的笑涡太孩子气,她伸出幼嫩的手指在他的笑涡上试探着一戳,笑起来,左脸颊是个和他一样的单侧笑涡,“跟我一样。”
他蹲下来说,“咱俩都长了一个笑涡,就是一伙儿的,你得帮我忙。”
他的脸色认真,让她像小大人一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拿着一个白色的酒瓶子,在调酒器里面倒满了透明的液体,又开始在里面加水彩画的原料。
一会儿那液体就变成了透明的棕黄色,又在里面加了两块薄荷糖,一上一下地摇,然后倒到两个漂亮精致的描金印花骨瓷杯里。
“小玫瑰,你看这是什么”淡家儒问。
“酒”
“错,这是凉茶,陈妈特意做的,给少爷们解渴去热,解燥气,记住了么”
她心里不服,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他从架子上拿出托盘,把几杯“凉茶”放上去,然后递给她,说:“快,这么好的凉茶,还不给几个哥哥送去”
淡家玄和淡家礼在淡家老宅做客,正在客厅和淡老太太说话,努力展现自己的博学多才,想要在淡家多分一杯羹。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怕被他看不起,就真的去给两个少爷送凉茶,还特意管陈妈要了杯热的碧螺春给淡老太太送去。
这个过程她一直在紧张,淡老太太喝了热茶直夸她懂事,她都低得不能再低,不敢看两个少爷的脸。
不过她小跑着上楼的时候,淡家儒还在自己房间里笑得直捂肚子。
他人很瘦,肤色白皙中带着几丝病气,这样笑起来,却显得精神多了,黑眸湛然。
他骗她做了这么惊险的事,害的她手心还不停出冷汗,可是他只顾着笑。
她直接回了自己房间,没去跟他“复命”。
不一会儿他过来敲门,在她房间打量了一番,看她闷闷地不说话,还是自顾自说道:“每次看这个房间,我都觉得眼花,奶奶还坚持要弄得这么粉,你喜欢么”
她虽然坐在原地,可是一直都在感觉着他的动静,下意识就回答了,“不喜欢,我喜
欢这个,”她指一指书桌,“还有那个。”她又指一指衣柜。
都是ru白色的,像白巧克力一样,特别好看。
他笑眯了眼,“我就知道咱们是一伙儿的,我也最喜欢白色。”
她忽然就忍不住笑了,露出一个换牙的时候刚长出来的小虎牙,映着左脸上的一个小笑涡。
他蓦地就把她举起来,抱到他的卧室。
地板上还是摊开的水彩画,他拿着细尖儿的毛笔,沾着五颜六色的颜料,“今天你任务完成得很好,奖励你一块手表。”
她任由他在她左手腕上画了一只简单的五色手表,时针固定指向八点。
或许是颜料着色太好,洗澡的时候都没能洗掉。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同学们围着她的手腕善意的嘲笑。
她偷偷去他房间,扔掉了他所有的进口画具颜料,可是对着他却没说一句抱怨的话。
过了几天,他大概是发现了她在他画具上发泄的怒气,晚上她放学回家的时候,在书桌上放了一个白色方盒子。
是一块纯白色表带图案十分可爱的swatch手表。
后来她回想幼时记忆才想到,于他,swatch这样的手表,大概就是在商场巡查业绩,或者是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帮他买一杯咖啡的时候,随手买的一个类似于口香糖的小物。
她取出来,戴在手上,一直戴到表带都发黄,到他用另一块手表,取代了这一块。
chapter4
淡家儒在港大念书的时候,家里常有的party。
他是闪闪发光的王子,而她实在厌恶觥筹交错的喧哗和女人们虚伪的笑脸,总是躲在房间,关着门,偶尔在二楼栏杆看一眼,他在人群中俊逸绝伦的侧脸和颀长秀雅的身影。
从她八岁以后,淡氏低调收购赵记全国连锁超市25的股份,成功成为其最大的股东。同年赵记改名淡色蔷薇,潮流时尚又高贵漂亮,吸引着新一代人的眼光。淡色蔷薇连锁店主要承卖淡氏集团的各线产品,因为其品种齐全,货源充足,深受来港购物的人们喜欢,业绩蒸蒸日上,甚至也使内地的分店效益提高。
赵承业仍旧任执行总监,权力被分摊,但是仍是公司高层。
赵枚在淡家的身份,已经是上流社会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她已经十二岁了,看了很多书,知道若是放在中国古代,她就是他的童养媳。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没错,赵家的产业经营不善出了差错,可是赵枚依旧可以在一个优渥良好的环境长大,在中学的时候谈一场恋爱,在大学的时候找一个合适的男朋友,结婚生子。
她原本可以是一个小公主,矜持的等着别人把心捧到她面前。
而不是不尴不尬的在淡家,承受着注定的人生。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每次他叫她的时候,屁颠屁颠跑去和他一起玩。
门卫的祥叔签收了一个ups快递,来自美国。
赵枚放学的时候,车子驶过门卫,祥叔过来亲切地和她打招呼,让她把包裹稍给淡家儒。
她抱着正方形的盒子在门口探头探脑,
他没有关房门,指尖在笔记本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想,从侧面都可以看见他微微皱着眉头,黑色的针织衫,上面一截玉色的皮肤。
她踯躅的脚步惊动了他,他看见她抱着一个大大的正方形盒子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眉眼舒展,“小玫瑰,你进来。”
他当着她的面打开邮包,一个篮球。
她哈哈大笑,“一个篮球还需要从美国那么远弄回来”
他低头盯着她的眼睛,“看清楚,这可是michael jordan签名的。”
她撇撇嘴,才不管是谁签名的,还不是一个篮球而已。
他说:“不服气是不是,就明天,我给你请假,带你去看我打篮球。”
淡家儒满20岁的时候,身体状况好了一些,家庭医生同意他参与适宜的运动,他就偶尔打打篮球。
篮球场
边很多穿着超短裙染着黄头发加油的啦啦队员,看见淡家儒的时候大喊:“队长!队长!”
他去更衣室换了篮球运动服,把怀里的篮球扔给一个十分高达健壮的穿着同样白色队服的外籍球员,“paul!”
叫paul的外籍队员接到球发出一声惊呼,“michael jordan!”
淡家儒这年已经有180c可是在一群体格健硕高大的球员堆里仍然显得又矮又小,赵枚看不懂篮球,只看到很多人跑来跑去抢着投篮。每逢淡家儒进球,女生们都在大喊“daniel!daniel!”
她手里捧着淡家儒买的哈密瓜冰淇淋一点一点舔,觉得对淡家儒有点服气了,那些大个子总是下意识地看着他的眼神和手势,好像他是他们的脑子。
最后裁判们吹哨子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肚子疼得不行,后背瞬间全是冷汗,忍不住蹲在地上。
视野渐渐模糊,依稀是淡家儒和几个xiong前揣着两个大馒头的金发女人贴得很近很近,她们还想要捧着他的脖子亲他的脸。
她又疼又委屈,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淡家儒终于意识到等在场边的她,看着他的小玫瑰在地上蜷成一团,吓得赶紧推开身上的几个人,奔到她身边把她抱起来。
“疼”她就只有哼着这个字的力气,额头上的冷汗有豆大。
他横抱着她就开始往校医院跑,甚至还给那个冷着脸的中年妇女前厅接待塞了钱,终于走了“特殊通道”去看内科医生。
他把她的小身子放在病床上,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医生拿纱布给她一阵擦,又检查了她的身体,他急切地看着,发现她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腿上一道刺目的血迹。
女医生问:“你是她什么人”
他有点着急,“她是我的女孩。”
“女儿”女医生皱起眉头,不可置信,淡家儒看起来顶多20岁,怎么也生不出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他笑着重复了一遍。
“她是我的女孩儿。”
她已经没那么疼了,可是他这样公开说她是他的女孩,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依旧是煞白的。
女医生含蓄地说,“你要知道,女孩子是要长大成人的。”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纵然是再成熟淡定,脸也有点红,嘱咐女医生给她解释,在门口等她。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生理卫生知识,甚至已经有了几个亲密的女友,可是他没能想到他的小玫瑰,这么快就开始含苞了。
他忽然觉得期待。
她站在门口看见等着的他的时候,脸蛋像一只红苹果。
可是她没有埋怨他给她吃冰淇淋,让她看他打球在太阳底下暴晒,她是不是乖乖的
她在医院躺了很久,倦倦地,小脸上一片白。
他领他去看电影,给她买了好大一桶爆米花。
她掏着热烘烘的爆米花,往嘴里放,很甜很香,一直让她心里都好像是被温暖和煦的威风吹过似的。
那天看的是泰坦尼克号。
开场的时候,有白色的空洞的女孩子的脸谱,她吓得捂住眼睛,往他背后躲。
他一点都不温柔,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提出来。
她逐渐看得入迷。
被婚约和紧身礼服束缚着的老式贵族女子,眼神中有着疯狂的执意,红发如火。
他耀眼的金发,执着自由的绿眼睛。
他和她一起飞,海豚在跳跃,年轻的莱昂纳多帅的倾国倾城,他说,“inbsp;the king of the world。”
从电影院出来,她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凄美的梦,眼泪流下来。
虽然她那时候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回程的车子后座,她靠在他的肩膀,不多说一句话,听着他讲电话,说些她不懂的内容。
一句话都没多说。
却觉得淡家儒清浅的呼吸,比刚才电影里的男主角更加醉人。
再往后,是模糊的记忆里,15岁的春天。
那时她已经在女子寄宿中学念书,祥叔特意来接她,捧着一个半张课桌那么大的纯白盒子。
祥叔一向稳妥宽厚,肩膀厚实,在淡家做过门卫,做过司机,做过管家,还在后院做过园艺工人,他换了很多职业,可是却从来没有走出过淡家老宅,淡家人都把他当成半个亲人。
“赵小姐,太太吩咐我务必今天把这送过来。明天晚上接您回家吃饭,她一直挂念你。”
赵枚对祥叔有敬意,恭谨地说,“好。”
她在一众女孩子的目光中抱着显眼的白色纸盒回寝室。
那时候是晚餐时间,寝室一个人都没有。
她像守着一个秘密一样偷偷从金色缎带和白色纸盒的缝隙抽出一张长方形的小卡片。
熟悉的繁体字。
她曾经在钢笔字得了全校二等奖放在玻璃橱窗里展览时满心欢喜的时候看见他偶尔遗留下的纸张,上面的字迹足以泼她一头冷水。
或许是因为在国外留学长期不用国语,笔画不似原
来那样肆意风流,但是却仍然能够让她一眼就认出来的把撇捺写成竖的字体,一如既往的沉稳大气。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的小玫瑰。
赵枚忽然觉得脸颊似乎和窗外的夕阳一起烧起来,梳妆镜里,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偷腥的猫。
她赶紧敛一敛心神,拍拍自己的脸。
傻人,万万不可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这样犯傻,谁知道他每年要写出多少张类似的卡片呢
她隐隐能猜出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可是她位置尴尬,不伦不类的,她不知道自己早熟敏感的心里有怎样凶狠任性的小怪兽,她看嘉莉妹妹,看珍妮姑娘,看苔丝,看漂亮朋友总病态地把里面的女人和自己对号入座。
别说公主了,成为正牌的辛德瑞拉的资格都没有。
她忽然没有打开盒子的心情了,又不能把它放在桌子上,只好趁着室友还没回去,悄悄锁进柜子里,好像拒绝一个甜美危险的引诱一样。
第二天是周五,下午下了课,她还不可避免地要面对那个看起来纯洁无垢的白盒子。
金色的蕾丝缎带绕得很繁复,她一反平时的急性子,慢慢地揭开一道又一道的弯弯绕绕,缎带之后是厚实的盒盖,她把它费力提起来,鼻尖萦绕着的是很特别的花香调。
很多年后她在北京的新中关购物中心偶然在很多甜甜圈和泡芙的甜香中嗅到了和这几乎一样的香气那是kenzo的flower,罂粟花香。
诱惑人犯罪的东西。
她想得没错,果然是一条白色的真丝宽松娃娃裙式的小礼服,左肩处一个异常精致工整的黑色方正的大蝴蝶结,蝴蝶结的下方一直延续到裙摆,果然是淡家人,或者直接说是淡家儒偏爱的valentino。
裙子下面,是一双roger vivier的矮跟皮鞋,她没有试,可是看了看华贵的鞋底,正好是6码。
十几年后的某一天,美剧盛行的时代,她穿着十几块钱的塑料拖鞋,守着笔记本看风靡的美剧gossip girl,女主角把脚上的一只鞋子脱給王子,说这只鞋子绝对比水晶鞋要贵。
可是15岁的赵枚只觉得不适应,有些卡脚。
她穿着好似量身定做的一套华贵装扮走向淡家低调的黑色车子,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旋转的楼梯旁,看见淡家儒久违了的身影,长身玉立。
他身边的女孩子,长腿细腰,黑色的绷带裙装让她看起来前 凸后翘,妆容精
致明丽,染成红色的发尾在脸颊旁边随着她不时侧首和他说话和微微摇晃,雪肌红发,多么活色生香的一幕情景。
chapter5
赵枚的手在小礼服上收紧,她以为自己穿上了水晶鞋成了公主,却不知道和人家相比她仍旧是灰头土脸的一个孩子。
赵枚旁边窜出来一个青年,他长得和淡家儒有五分像,只是因为过早接触酒色,眼睑处一片浓重的青色,两旁也饱满许多,看起来没那么无双俊逸,气度从容。
淡家玄当年已经年满18,端着干白在他旁边笑容满面地问:“咦,这不是我未来的大嫂么怎么孤零零站在这里”
赵枚盯着裙子上被自己抓出来的褶皱,慢慢抚平,不答他的话。
淡家玄故作恍然大悟状,“哦,对了,我忘记了大哥正和lisa打得火热。”
他的恶意让赵枚觉得恶心,可是她却记住了这个英文名字。
淡家玄还在继续说,“大哥这次真是色令智昏,公司有明确的等级链和绩效考核系统,他却平白无故把lisa从8楼直接调到16楼,做他的高级秘书,让许多老员工都大不满意,直批淡家出了个不肖子孙。”
她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不想要面对淡家玄的嘴脸,恰好撞见淡家儒从旋梯上投下来的目光。
他不确定他看的是否是她,可是他却蓦地笑了,取了身旁侍者托盘里的干红,对着她遥遥举杯。
嘴唇微动,依稀是“cheers”
她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喝得太急了,忍不住咳嗽,淡家玄的目光被某个新出道的小模特吸引,再不管她这个未发育完全的小女孩儿。
忽然有一只胳膊扶着她的肩膀,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她在学校的体育课上选修了散打,可是她任由这个人把她半拥在怀里。
绝不会错的,这个人,不管他换了什么牌子的香水,穿了什么材质的衣服,不管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嘴里嚼着什么口味的口香糖,喝过什么样的酒,她都可以根据一个动作而肯定他的身份。
这样亲密无间的默契,在从8岁到15岁跌跌荡荡如流水一样的时光里,悄无声息地养成。
他微蹙眉头,“是让你来玩的,不是让你来豪饮的。86年,你出生年份的干红,就这样被你糟蹋。”
她咧着嘴装傻。
淡家儒擦干净她嘴边的红酒,一把把她横抱起来,有人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可是被公主抱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好,因为她的脸向外,直接撞进了迎面而来的lisa小姐的xiong前的伟岸风景。
她都快被捂晕了。
lisa毫不在意自己的xiong部被袭,反而说
,“daniel,你的妹妹好可爱。”
赵枚听见这句话,隐隐希望淡家儒能够出生否认,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希望,却在淡家儒并没有纠正lisa的说法,反而只轻轻微笑的时候感到一阵酸疼的沮丧。
他抱着赵枚从楼梯走上去,把她安置在床上。
赵枚晕乎乎地问:“淡家儒,为什么要和她好因为她有大咪咪么”
淡家儒哭笑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小玫瑰,你不明白的。”
淡家儒自港大硕士毕业后,进入普林斯顿大学念书,住在新泽西。
祥叔来学校接她,说是淡老太太有请。淡老太太从来都是又优雅又有威仪,每次见到她都是众星捧月的一堆,淡家老二,老三凑到她身边端茶倒水,说着笑话凑趣。淡家玄淡家礼在外面再怎么胡闹,到了她身边都是乖孙子的样子,就是淡家儒那样的人,也是恭恭敬敬诚惶诚恐的。
赵枚当然更加诚惶诚恐,她小跑着回了宿舍,换了套衣服。白色衬衫,灰色百褶裙子,想了想,又在外面套了件淡粉色粗呢外套。
淡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对她的打扮很满意的样子,才慢悠悠地问:“小枚,你成绩如何”
赵枚谦逊地说,“还好。”
淡老太太回头挥了下手,一身黑色修身套装的助理把一个文件夹地给她。
淡老太太拿起名贵的金边眼镜打开来看,才叹息着说,“小枚真是个谦逊的好孩子,明明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名。”
赵枚不知道怎么回答,淡老太太又说,“看起来你要是出去一段时间也不会影响成绩,这样我就放心了。”
“出去”
“没错。家儒一个人在新泽西,身边没有个贴心的人,我看着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淡林淑英女士笑得眼睛眯起来,十分慈爱的样子,“正好小枚你也可以去练练口语,毕竟香港本土虽然是英文授课,口音还是没那么准的。”
赵枚只觉得所有的血气全部都涌到喉咙,又被她努力地咽下去,脸上还是平静得体的微笑,她说,“您帮我定好机票了么”
果然,干练的秘书小姐从包中取出一个信封,赵枚当着淡老太太的面打开,里面是第二天的机票,以及淡家儒在当地的住址和电话。
淡家的人把她送到机场,安检之后却只剩下她一个人。
飞机上,旁边满脸皱纹和蔼可亲的德国大叔亲切地问她,“how are you”
本
来可以在长途旅行中多一个说话的对象,可是她最后犹豫了一下,只说了句,“fine,thank you。”装出一副自己英文十分差劲的样子,不想要发起对话。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淡家随便哪个人动一动手指头,她就得手舞足蹈演着跌宕起伏的戏码。
比如说,她在学校再努力读书,成绩再好,在淡老太太看来,不过是当着她的面不经意地看一眼。
淡家儒算是她是什么人呢
或者她算得上是淡家儒的什么人呢她站在淡家儒的房门前,站在他的身边,他又会如何介绍她呢
她该怎么对别人说呢
那一刻,赵枚没有办法不怨恨,怨恨把她送到淡家的家人,怨恨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淡家儒。
她在学校,祥叔帮忙办请假。好朋友钟心怡说,你们家人好开明啊,高三了还让你去美国旅游,我就只能在这儿读死书,死读书,成为四眼田。
其实钟心怡带着细框眼镜,一副白净秀气的样子,比不带眼镜还好看。
她聪明着,看出赵枚不高兴,说着笑话逗她开心。
lisa是在淡家儒在新泽西的大屋门口看见那个抱着膝盖的女孩子时,才觉得心里有一种压着一个秤砣的沉默yin郁的感觉。
她遇见淡家儒的时候,这个男人正在图书馆里,抱着本德文的原版书读得认真,她和朋友在咬着耳朵低语,他眉头轻皱,长长的淡淡的一道目光瞥向她们,她赶紧低下头示意朋友们安静,专业书上浮现出来的却是他异常俊秀冷峭的侧脸。
香港本身就不是多大的地方,他们这个圈子的活动范围更是有限,一共就那么几家人,拐弯抹角不远不近都有点亲戚朋友的关系,熟悉的餐厅,几个高级的俱乐部,总会遇见。
她和他很自然的就在一起了。父亲是联署官员,她本不应该和他走得近,可是她实在是爱他,太爱他,爱到看见他的一个笑容,他的一个亲昵的动作都让她觉得是难得的珍宝。
后来,她大学毕业,直接去了淡氏。淡家儒力排众议,把她从8楼直调到16楼,她觉得这辈子的幸福不过如此。
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叫赵枚的女孩子的时候,淡家儒正陪着她在中环买衣服,购物袋子提了满手,兴冲冲的。
正挽着他的胳膊要上台阶,淡家儒忽然顿住脚步,望着台阶上下来的两个人,嘴唇微微一抿,眉头皱起来,眼神凌冽,浑身散发着森寒之气。
她诧异,这是
第一次在淡家儒身上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情绪,这让她觉得他离很远。
“邵恒之,你怎么会在这里”淡家儒问前面的带着夸张的大戒指穿破洞牛仔裤染着栗色头发的少年,声音很是严厉。
邵恒之,lisa听过他的名字,他是内地某个高官的私生子,小小年纪在香港上流社会的圈子混得很开,和很多名门公子都交往甚密。
少年没什么反应,倒是旁边的少女,像是被什么惊动了一样,低着头退后了一步。
“这不正好遇见了赵枚,就索性两个人结个伴一起逛呗。再说,您也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中环这么多人的地方随处晃啊,我这是为了小公主保驾护航呢。”
“赵枚,真的么”淡家儒抬眸,越过少年的肩膀,落在女孩子的身上。
女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齐耳的短发,不浓不淡的长眉,窄窄的一道双眼皮,左脸颊一个笑涡,抿着嘴的神态和淡家儒有几分神似。
“嗯。”她乖乖应了一声,静静地看着他。
淡家儒倒是看不出情绪,“我让祥叔来接你,早点儿回家,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居然是一点都没把邵恒之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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